凤后嫡子,漫说本该在宫里受尽恩宠,怎么也不该沦落到京师别院里,说的好听是静养,又何尝不是一种放逐?再想起他在「烈焰」这些年,南宫珝歌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心头所想,脸上却未表现出来,而是露出了期待的神色,「既然如此,『南映』京师之行,就劳十三皇子做东陪同了。」
凤渊行点着头,两人如老友般告别,他转身入了车内,马车缓缓而行。
车内,凤渊行的手指撩起一角车帘,直到身后的人看不清晰,才放下了车帘,手指捻上了披风的一角。
精致的披风,上面绣着龙纹凤舞的图案,是至高身份的象徵,「烈焰」将来最尊贵的人。
他眸光盯着披风上的花纹,静静地坐在车内,像一尊绝美的雕像。
忽然,他轻声咳了起来,那咳声一声接一声,仿佛止不住般。凤渊行手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着,手指从怀中掏出一个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是几枚蜡丸封着的药。
他取出一枚药丸,捏碎蜡丸,将药放进口中,那咳声才渐渐地止住了,身体仿佛用尽了力气,颓然地倒在了靠枕上。
靠枕上的香气,幽幽地传入他的呼吸间,与她身上的气息,一样。
苍白的嘴角牵起一丝笑容,他静静地喘息着,再度打开了放着药丸的匣子,凤渊行的手,数过匣子里的药丸,一枚丶两枚丶三枚……算来算去,还有六枚。
「六枚。」他似是在盘算着什么,「一个月,那就将一切,在一个月内了结吧。」
长长的官道上,马车咿咿呀呀地前行着,唯有月光清冷相伴。
房内一盏灯光,幽暗却温暖,公子一袭杏色的衣袍坐在灯光下,被灯光印出他秀美的面庞。
一盏棋盘,黑白两子杀的难分难解,他一个人倒也是下的津津有味。
面前的小火炉簇簇烧着水,扑腾出骨碌碌的水汽,他挽起衣袖,小心地拎下水壶,洗茶丶泡茶,当一杯茶刚刚被水汽覆盖,房门就被推开了。
他头也不回,只是笑道,「来的刚刚好,喝杯茶吧。」
南宫珝歌走到桌旁,桌上的小茶盏里汤色碧绿,清香四溢,她忍不住拈起茶盏,一口热茶入喉,倒是驱散了满身的寒气和夜宴的油腻。
南宫珝歌忍不住赞叹,「看不出,你煮茶的技巧也是一流的。」
洛花莳斜斜挑着眼,睨着她,「也是?还有谁也是?」
她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他长身而起,杏色的衣袍垂坠而下,犹如悬瀑刹那而坠,说不出的雅致风情,「今日没喝到你那十三皇子的茶,心中思念了?」
身边有一个心思剔透的人,舒坦是舒坦,毕竟人能解语,又贴心懂意,难就难在,任何事也逃不过他的双目。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洛花莳哼了声,「猜的。以他对你的心思,必是千里相迎,情谊深厚。」
某人抽了抽鼻子,嘴角一晒,「果然是情意深厚,都快投怀送抱了吧?连他身上的薰香,都能闻到。」
这家伙,属狗的么?
南宫珝歌没辙了,「你对弈珩倒是恨不能把我捆了丢上他的床,为何对十三皇子敌意如此深?」
说他吃醋,偏偏楚弈珩那,除了他似真似假的撒娇以外,倒看不出太大的排斥,可对凤渊行,洛花莳的敌意就写的明明白白。
「因为他会令你为难。」洛花莳收敛了脸上的玩笑,表情难得地认真了起来,手指轻柔地为她解开身上层层叠叠的束缚。
她并不喜欢那些华丽贵重的服饰,却从未说过,他却轻易地知晓她的心思,将外衫解开的同时,也顺势放下了她的长发。
两人就这么半慵懒,半亲密地说着话。
「若是因他跑这趟『南映』,也算不上太过为难。」她思量着,缓缓开口,「若说他将我卷入『南映』的内斗中,是有些麻烦,我却本也有意试探一二,不算他为难我。」
「若他要的是你呢?算不算为难?」洛花莳的手指,浅浅地描摹着她的容颜,眼神认真地看着她,「你和秦慕容,是你最不愿意触碰的禁忌,可他偏要打破这层禁忌关系呢?」
她心头一沉,握住他的指尖,「不会。」
「你不会?」他反问。
南宫珝歌无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可你对他,终究是不同的。」他叹息。
这话,戳进了她的心头。
「你在意他。」洛花莳补上一句,「和在意秦慕容一样在意他,你看他的眼神,总像是亏欠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