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璋匆匆回家,天早黑了,但时间不算太晚。他走进浴室洗干净手,打开了镜柜上方的灯——他往常是不会特意单开这个灯的。光落下来,他湿着手解开纽扣,拉开衬衫,露出脖颈处的那片皮肤,在镜子里显得有些怖人。
他前倾着上半身凑近看,那排牙印咬得完整,最深的地方已经泛紫了,边缘透出一圈橘红乌青,好像有血在皮下微微渗开。梁璋很少和人分享自己的事,总在担心触及记忆里讨厌的人会让自己反胃,但今天真的把这些话说出,竟没有任何预期中的反应——不是恶心也没有畅快。梁璋湿漉漉的指腹碰到那里,伤痕中央的皮肤已经凸起来,有些不容忽视的肿胀感,他的感官印象完全被徐培因夺走了。
徐培因原来有这么气,梁璋完全忘记他咬上去的时候疼不疼了。
镜子反射出梁璋的表情,很难说是生气,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于是大方地对着镜子笑起来。
分明是他被又咬又罚的,结果徐培因自己被吓得不肯出卧室,大门都让他关上。培因哥还真是对他有够放心,说谨慎,结果把梁璋一个人留在客厅。但凡梁璋有点歪心思,偷点东西再放个针孔摄像头,他要怎么防备?
梁璋没再拉好领口,任由那个印记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徐培因。
他等了半分钟,没有回信,干脆推开卫生间的窗户,靠在洗手台边低头点了支烟。
梁璋烟瘾不算大,上次说戒掉便一直没再抽,只是眼下心情过于亢奋,需要点东西压一下。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他抽慢点,小害几分钟。镜柜上的灯他也关掉了,窗外的冷风涌进来将衬衫领口拂得微微晃动,他盯着镜子里那排牙印,瘾翻得厉害。
徐培因还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这么明显的痕迹。这一次却破了例,咬得这么狠,这下留了会发疼的证据,梁璋简直要笑出来。他想培因哥一个人,肯定又要为这个生气了,毕竟之前都很克制,什么时候撒过这种火气。
他又去碰那处牙印,指腹摁一下疼一下,仿佛培因哥恼热的温度还没散。梁璋低头吸了一口烟,有太多冲动得压进肺里,烟雾缓缓从鼻尖散出去,他又想起留宿那早看到徐培因半梦半醒换衣服时露出的肌肤,被自己留满了记号,这下总不是他一个人在做笔记了。
手机弹出横幅通知,徐培因总算回复了。
徐培因:你消毒一下吧
梁璋:不是说口水消毒吗?
徐培因:别闹了
烟燃得剩一半,梁璋把烟蒂碾灭在水槽边沿,火星发出一声轻响就熄了,方便他双手回信息。
梁璋:还挺疼的
徐培因:那要去医院吗,我给你报销
梁璋:不用
梁璋:我走的时候门有锁好吗?有点担心
徐培因:锁好了
徐培因:我要休息,不要回复我了
培因哥的底线看来已经是退无可退,梁璋没再纠缠,把剩余的烟头从洗手台捡出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打开水龙头冲干净池子里落下的烟灰。池子干净了又觉得镜子也该再擦擦,于是忍着腿疼哼着歌把镜柜也收拾干净了。
隔天上班梁璋在食堂没碰见培因哥,晚一点看见他拿着早饭进来,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小张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徐培因,小跑了两步过去打招呼:“培因哥,周一你又迟到了!”
徐培因停下来瞪他:“要封你考勤标兵吗?”
小张立刻脸色严肃起来:“哥你生气了吗?我不会跟别人说你迟到的。”
梁璋在边上看了赶紧叫他:“张晓晨,过来!你自己显示屏都没开呢,还管上徐总了,大胆!”小张老实晃回来,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再废话下去,徐总虽然不至于真生气,但多少会给他一脚。
上礼拜的周报陆续抄送到梁璋这里,他看进度都没什么问题,隔壁部门报来的数据也是一片红色势头,今年运势不错。邮件通知下来,又到了写述职报告的时候,梁璋把数据表格转到群里,嘱咐相关人员算一下,大家好都写些业绩进去。尤其是小张,下个月转正,还有个转正PPT要做,多加点数字会好看不少。
他敲门进徐培因办公室,听到一声低低的“进来”,推开时正好看到徐培因抬头,手里还拿着签字笔在转。培因哥视线一抬,落在他高领毛衣上,在脖子处明显停了几秒。随后眉头轻蹙,扶额叹了一小口气,像是十分困扰。
梁璋觉得他的反应特有意思,心里顿生出一种得意,故意摸自己的领口往下拽。果然培因哥眉心皱得更深了,在那里深呼吸装作看文件,一只手却抬起来揉太阳穴,像是非常不能接受自己在梁璋身上咬过一口似的。
“别叹气了。”梁璋撑着桌沿,半个身子压过去,马上看到徐培因脸上挂出一副不耐烦又懒得多说的神情。“我是问你Vivian有没有发你述职报告的格式,没有的话,她去年的报告我这里有备份,给你同步过去。”
这种小事根本用不到本人过来,他只是爱刷存在感,徐培因知道也没什么办法,放下手里的笔,语气带点敷衍:“没有,你传我一份吧。”
“18号应该会安排全体述职,到时候要你要跟我在会议室坐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