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国开会应酬和国内没什么不一样,无非白酒换洋酒,换汤不换药。徐培因虽然拒绝了那位老熟人的私下会面,但正经宴会大家还是都要来的。
梁璋头回坐在秀场观众席,美女帅哥如云,他下意识开始算这个T台造景要花多少钱。他其实欣赏不来时尚,但毕竟是品牌安排的前排座位,他不能光玩手机,于是端正坐姿表情严肃地假装在拍摄。
秀场里徐总和他们不坐一起,徐培因有自己的交际圈,坐在一圈分外时髦的人群中,和设计师聊得有来有回。难怪Vivian总提徐培因就是为这个项目筹备的,他在这里如鱼得水,眼光精准、气质也很亮眼,没有人会拒绝他。
到吃饭的时候用英文聊天的人多起来,梁璋也就不用艾洛蒂随时跟在身边了。他本人对时尚资讯毫无了解,领着小金交际靠的是“题海战术”。哪个是杂志主编,哪个是当红模特的经纪人,梁璋都认出来打招呼聊两句,至少混个眼熟。
他实在很难装时尚,索性老实走商务风,不谈时尚只谈市场也有很多话可以聊,所以到不了培因哥如鱼得水的程度,也算是吃得开。
“你怎么样,有没有喝晕了?”梁璋坐下来的时候注意到金尚贤的耳朵有些红。场内供应的大多是葡萄酒,度数不高,不过现在到了宴会尾巴,场内开始换上人头马,梁璋不太清楚小金的酒量。
金尚贤微微摇头:“我还好……”
“你酒喝的太快了,”梁璋看一眼表,“也差不多结束了,让艾洛蒂先带你回去吧。”
小金不算喝醉,他眼神往远处飘,梁璋顺着望过去,是在看徐培因。
平心而论,不是很好找。徐培因不矮,只是周围人太高几乎要将他淹没了。眼下和他喝酒的都是昨天在塞德拉公司开会的那几位,其中Axel陈先生那张亚裔的面孔尤为突出,蓄须的轮廓十分立体,一双棕色的眼睛正热切地注视着徐培因。
梁璋明知故问:“你看什么呢?”
金尚贤看一眼身边的艾洛蒂,怕被听见,很清醒地靠梁璋耳边小声嘀咕:“我觉得……他,Axel,这人很在意培因哥。”
“是的,我长眼睛了。”梁璋把小金扶正,交给了翻译小姐,“今天没什么别的事了,你带他回去休息一下,到酒店给我发信息。培因哥这边我陪他,我们两个一起回。”
金尚贤说:“我没事,等晚点一起走吧。”
“别了,你已经有点醉了。我们可能还要再聊些别的业务,你就先下班吧。”梁璋拍拍他的肩膀,扭头向艾洛蒂嘱咐,“酒醒一些后,你带他出去溜达一圈吧,他这两天都没玩,买点纪念品什么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目送两个人离开,梁璋才走过去,塞德拉的其他同事也走了,只有陈先生留在那儿。这让梁璋觉得多少有点儿死皮赖脸,缠着他领导不放。
“……你依家感情状况点啊?”
他走近一点,发现两个人竟然是拿粤语聊天的,陈佑泽的粤语显然比普通话流利很多。
“冇可奉告。”培因哥说完看到梁璋了,两人眼神对上,他有一点微妙的尴尬,但还是喊他,“梁璋。”
“Jetesuisjustepréoccupé……”陈佑泽看梁璋过来,也无缝切换回普通话,打招呼说,“你不会是来催Lucien回去的吧?”
梁璋既讲不清粤语也听不懂法文,好像外来者一般。要是他独自一人来法国没配翻译,倒没什么,他不会觉得孤单,只会自己准备个翻译器。可看两个人在自己面前用听不懂的话交流,他心里便棉花堵了似的发闷。也不知道有没有趁他听不懂偷偷讲他坏话。
但出来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陈佑泽毕竟是这个项目的长期对接人,梁璋笑容给足,坐到徐培因身边,说:“哪有我催徐总的,要催也是徐总催我。”
“尚贤和艾洛蒂先回去了吗?”徐培因侧过脸问他。
梁璋点头:“他酒量不行的,我看也快结束就让他们先走了。”
他能感觉到陈佑泽的目光正在打量自己,对方也挂着笑,都是桌前,但没了会议室里那层商务礼节的面纱,那气氛明显变了味道。眼下的宴会并非塞德拉公司主导的,他们只是参与者,在非正式的交流中,陈先生显然已经把他划进了另一个身份。梁璋了然,对方是把自己当做闯进来的局外人来审视。
但梁璋觉得谁是局外人还不一定呢,陈佑泽只不过是熟悉在法国时的培因哥,同校学长,差几级能同窗几年?这点人情,用作商务上合适,放在追求路上算不得近水楼台。
“你们刚刚聊什么?”梁璋举起酒杯,先和陈先生碰了,自己喝完再说,“我记得会上你们说是同校同学,还真有缘。”
陈佑泽也举杯,笑着说:“不止同学,我和Lucien早些年是邻居,我妈咪同佢妈咪系同乡会嘅姊妹……刚刚就在说他这么多年不回家,是不是见了我阿姨都唔识叫妈咪咯。”
徐培因大概有些不愿意聊这个话题,梁璋看他在摸自己衣角的扣子,含糊着说:“她也没做好准备见我吧,下次好了。”
“阿姨肯定是想你的,我那天和她说见过你,她还问了你怎么样。”陈佑泽说,“我答她,你生得比以前仲要靓仔,已经系个男子汉嘞,唔使担心。诶,我们讲白话,梁生听不听得懂?”
他说的句子不算难,慢下来梁璋已经能听懂部分,比如“靓仔”。不过他还没开口,培因哥就替他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