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王二水惊异更甚,一时心潮起伏,最终只道:「真是瞎胡闹!好不容易有了点吃食,就这般抛洒吗?」
村里其他人,此时同样是这样的看法。
双满村竟然有人雇人种地了,这事是新鲜,可雇人的却是王大郎家,这新鲜可就成了令人笑不出来的乡间笑话了。
但好歹都是一个村的,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是从光腚看着长大的,有人唏嘘后,对王二水道:「王二水,这好歹也是你亲大侄亲嫂子。咱听说他家那些吃食,都是镇上人家吃的细面,要是拿了去集上换成黄米小豆,可一下就能多出来不少!王嫂子……哎,王嫂子咱先不提。这三个娃儿要是无灾无病,加上小峦山的山货或者峦河的捞些鱼货,好歹还是能维持到秋后的。」
这人开了口,便有村民附和起来。
当着众人,王二水也不好推脱,但想着只是去说几句话,也不消耗啥自己家的银粮,就算石蛋他娘发现了,也无甚紧要,当下点头应了。
他琢磨着,近来这个侄子眼看着醒事了不少,又得了三两个月的转圜,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只要还有盼头,他也望着大哥这一家媳妇孩子能活下来。
当下心中也下了决定,不管怎样,他作为亲二叔,今晚上也要再去劝说他这个侄子一回。
晚间罢了饭,王二水拾掇了锅碗,又把水缸挑满水,按着织机旁纺麻布的刘氏指点,修理了几处门窗院墙。
直到天光黑了透,再也做不得什么耗眼力的活儿,这才嘱咐石蛋照看着点身怀六甲的刘氏,自己找了去李家借犁耙的由头出了门。
却不想,到了隔壁,才从坐在院中大嫂的口中得知,大郎他吃罢饭就去了老村正家,怕是还要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王母对于二叔一家以及村里人的态度,早就看了个清楚。
「这样啊……」
当面大嫂冷冷淡淡的态度,王二水免不得有些欠愧,手不控制的摸了摸身上的短褂边儿。
这时才突然注意点,大嫂正捧着碗啜饮着的,好像是药。
即使隔了几步远,也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药味。
王二水不由问:「嫂子,这是大郎去镇上给抓药了?」
他自然知道大哥家的家底早就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银钱去看病抓药。既如此,想来这大郎倒是去把那吃食给卖了,可卖了以后不是换了粗粮,而是给他娘换了药!
王母担心自己咳嗽喘气,一不小心再把这药汁洒了,因此小口小口的啜着,踏踏实实的咽进去了一口,再继续喝下一口,生怕浪费了一滴汤药。
这汤药,一部分是老村正拿来的,一部分是她家大哥儿有一日领了个大夫进门,给她看完诊后当场抓配的。
她原本十分忧心,大哥儿究竟是怎么请来的大夫,又哪来的钱给她看病抓药。
可大郎一句话,就叫她不再多问。
大哥儿说:「你只有身子好了,才能继续照看的下我们。」
是了,只有她人还在,别的才有意义。
她的孩子就不会真的孤苦伶仃丶毫无依萍。过去,她被磋磨的浑然木了,无头苍蝇般,只知拼了命的垂死挣扎。
如今,她焦躁凄惶了那么久的心,慢慢的定下来,一门心思要早一日调好身子。
听到王二水的问话,王母只淡淡的:「嗯。」
并不抬眼,依旧专注的看着手里的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