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县衙,李念仁依旧激动的噗通噗通心脏直跳。
他头一次进这高门县衙,又想着距离不负家人瞩望又近了一步,这一趟就跟走在云里似的,直跟着爷爷和王景禹身后转悠,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长发也是许久没有如此心情舒畅,但他到底是考虑的更多,走了几步后就对王景禹说:「今儿个初报了名,咱们就要在考前十五日之内,将具保结保书带来审结。这事你不要忧心,我只要能把念仁的办下来,必定会把你那
份一块儿办了!」
王景禹闻言自是感动。
他当然知道李长发说的看似轻松,实际这两年里也很清楚郭家对他们读书之事的时时阻挠,这具保书实是不易得办,还需另行筹谋。
他换了个话题:「爷爷,咱们临南县新任知县到任,似乎与别个知县有所不同。」
李长发点头:「不错,就单说这段知县,是咱们临南县时隔十六年才再次到任的知县,就不寻常。」
王景禹:「小子听说,一县知县上任,多少总要闹出些动静来的,兜青龙丶叩皇恩丶巡乡县,敲锣打鼓丶鞭炮齐鸣,使县民一睹命官之威严,可都少不了。咱这段知县上任几乎无甚么张扬动作,第一个搅动乡里的,倒是那县试公告榜。」
李念仁一心想着两人即将县试之事,并未多想。
这时听王景禹讲,也觉稀奇:「照景禹这么说,是有点不循常理!」
李长发想了想:「州府衙门发到县衙的红谕,想来是有知县大人的出身背景一概关要,可我一乡野老农,却无从打探细由。只知,这段岭段县令是个正经进士科的一甲进士及第出身。许是也因此,格外注重教化兴学吧。」
「嗯,也不是没这样的可能。」
王景禹道,不过就他推测,除此以外必然也还有其他考量,使得新任知县离奇上任,上任后的三把火又是这般来烧。
就第一把火就是公告县试一事而言。
也许段知县已知临南县多年积习,无心或无力改变,因而避过了查帐审计丶实户口均差役,以及平决讼事一类的硬石板,选了教化兴学这样既温和又可以累功绩的举措。
又或者被委任至这样无人问津的下县担任知县,实是不觉有甚么荣耀,又无有门路改变,因而如此行止。
也未可知。
王景禹垂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总还要想办法多了解些新任知县的信息才好。
他转身对李长发扶了扶手:「爷爷,小子今日在县里还要办些营生,就不随爷爷回村了,晌午过后再按时到爷爷处听讲。」
李长发自然知道这娃儿身上担着一家子的生计,平日里向来都是午后才到他的院里。但两年来,李长发布置的课业,要求他们读背的书目丶吟诗作文丶写字练字从来没有耽搁过。
他也不多说:「好,娃儿你去吧。有啥难处了,记得同爷爷讲。」
李念仁也眨了眨眼:「那……景禹,午后见。」
王景禹今儿个走了主簿官舍的正门,得门房通报后才被领进去。
被使女丁香领进后院时,只见廖夫人正会同几个本地的富户夫人吃茶。
他一眼扫去,倒是认出三两个熟人。
其中一位一见他进院,就下意识拧眉,要不是此时人多,须得顾着场面,恐怕就要把鄙视和嫌弃糊满整张脸。
不是他那嫡亲的舅母郭氏,还能是谁?
「景禹来了,过来坐下说话。」
廖夫人同他很熟了,见了人就叫使女仍旧单独给他置了小桌案,放在他们主桌一侧,离得近了,也便于说话。
「怎今儿来了?」
廖夫人撂下了原本的话头,对他道:「有什么事倒也不必急,咱们一堆儿先说说话,要吃用什么,只管叫丁香拿来给你。」
王景禹不忙着坐下,客气的朝廖夫人扶了礼。
又被廖夫人拉了,把一桌的几位夫人挨个介绍一遍。
郭氏见主簿夫人对他的态度非同一般,连正待客之时也丝毫不见外的叫他同坐,她识相的控制好自己的态度,显得端庄客气。
王景禹坐下后,廖夫人才续上她们之前的话题:「才将提到咱们临南县的药铺医馆,我想你们应该也有人知道,镇台前街的廖家药铺原就是我闲来无事开的。」
在座的四位夫人,除了郭氏,还有县衙史主事家夫人,东西两乡都保正夫人,这些人自然都知道内情,听了廖夫人的话俱是点了点头。
「咱们是听说了,还知道夫人您对医道药理很是精通呢!」
郭氏第一个回应,到底也是惯常出面照管营生的,口齿反应都更快。
「精通是谈不上的,只略有涉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