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自家小院附近,石蛋便从自家奔着迎了过来。
石蛋一头一脸的汗,都是急出来的:「大哥,你可回来了!」
王景禹习惯性问:「出什么事了?」
「乡里来人说,我爹他们原本已经从洛河修堤处往回走了。半路上,又被州衙佂用差役去押送今年的夏税粮!本来这摊派来了便来了,安排的也只是派了他们去送咱们临南县的税粮到郦县里的常平仓,来回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可他们几人一到郦县常仓,就被衙门里的公差给扣下了。说是……说是郦县的常仓失窃,怀疑是被这些运粮的差夫窃了去私卖了,直接就给收了押要问罪!」
第49章
石蛋一口气倒了干净,王景禹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后因果。
本就马上要入农忙时候,男丁不仅不得归家务农,还直接入了狱。这县衙大牢,于普通小农不异于天牢一般,一旦进去了,不赔个倾家荡产,连活人都难再见到一面。
若是一般的民间官司,也还能登门到对家,打个商量,甚至是对簿公堂。
可牛二和王二水,却是官家直接拿了罪证扣押。小民家属,又怎么去同官家对堂?
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怎不叫人着慌?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石蛋家院外,隔了几步远,就听到刘氏在院中愤恨的声嗓,另有两家是双满村和临近大里村的村妇,丈夫也在这一轮被征了的,也都面带愁色的抹着眼泪。
但她们两个好在叔伯公婆住在一堆没有分家,不至于一下子就完全没有了劳动力。
刘氏因为连日的忧虑一直上火,此时嗓音都已哑了:「你们说,那些当官当权的,是都瞎了眼了吗?但凡他有一个,来亲眼看一看,看一看他王二水这一家,过的是什么样粗陋日子,还能说的出私卖粮食这种话来?他王二水要是有那胆量有那心计,家里的日子还能这般一天熊似一天!?」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提心吊胆的,一天天算着日子,怕的就是王二水这一去,会出意外!
她那落户在此的弟弟刘四民,趁着春闲学了扯麻绳的手艺,攒出些货了就拿出去到集市上卖,此时并不在家。
况且,便算他在家,他一个外来的人,对这样的事也是无能为力。才两岁的二狗,此时靠在刘氏怀里,茫然看着母亲。
另两名妇人也道:「正是呢,咱这些人,要是有那能耐,有那人面能窃卖官家的粮物,又怎会老老实实的被征了去应春夫!」
几人说话间,刘氏抬起强忍着泪水的脸,模模糊糊看清了站在院门口的石蛋和王景禹。
她瞬间收了悲苦之色,撑着架子道:「石蛋,你干什么去了?」
石蛋瞅了她一眼,也不掩饰:「娘,我去找大哥了,想着看大哥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一个比你大不了两岁的娃子能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去找他的,给我回来!」
刘氏这突然拔高的音量,怵的小二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哥哥石蛋,嗷嗷大哭起来。
石蛋忙走了过去,接过二狗抱起来。
见幼子如此,刘氏也兀自泄了气,任由石蛋接走而二狗,扶了扶二狗的小脸:「不哭不哭,是娘不好,吓到咱小二狗了。」
与刘氏全然不同的是,另外两名村妇看到王景禹,立马站了起来迎过去。
与王家连户的户长马三家媳妇道:「大郎,你听说了吧?咱们乡里,这回被征了春夫那几个,你二叔丶牛二,还有我家马三,都被押在郦县大牢了啊!」
「是啊,大郎你是咱县里的案首,连知县大人都高看你一眼。你看看,咱们能不能去找那李保正一块去县上探问一下,啊?」
王景禹打量这些人焦灼的神色,要说的话尚未出口,正在哄二狗的刘氏却猛然站起身。
她径直指着说话的两个媳妇道:「你们来我家,若是要一堆商量主意,那就好好同我商量便成!个个都是快要抱上孙子孙女的人,活了几十年,一出事就净想着指望一个十二岁的崽娃吗?」
「娘……」
石蛋见他娘说话不好听,也怕她再多说什么伤大哥脸面的话,忙不迭的想要提醒。
王景禹看了眼一直不敢把视线往自己身上落的刘氏,却是接了她的话道:「是了。大伙不妨尽快先去寻各自的户长和保长,各个门路都走一走,总比都压在我一个小子身上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