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无论他是谁,又是如何来到了这里。他认自己为母,认二郎二丫为弟妹,真心实意的以家人待她们。
那他,就永远也是她至亲的骨肉。
王二水也看到了走出来的王景禹,立马又带着一家人再次朝着大嫂磕了三个头:「大嫂,过去的事情说多了平白叫你想起来难受,说来说去也是我王二水没能耐,没能在爹和大哥走了以后照顾好你们,是我不是东西!!家里这回遭了大灾,今年地里的田亩收成,还有我王二水得以从那县狱大牢脱出,全都仰赖大郎!我真是,心里过意不去啊!是我从前不顾亲情,在你们落难之时,没有照顾好你们。」
「不管你和大郎今天是不是能原谅我们,甚至以后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弟弟和二叔,我都没什么说的。可是,我王二水保证,今后大嫂和大郎但凡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别说家里家外这些活,就是真叫我上刀山下火海,也都没有二话!」说完,王二水再次嘭的在地上叩了个头。
陈阿环叫这声音闹得有些慌,她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更何况还是原本自家的老二。
二郎和二丫也疑惑问她:「娘,石蛋哥和二狗爹娘这是干啥呀?练铁头功吗?」
陈阿环无奈,想笑却笑不出来,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先起来再说,跪在门口这阵势,少不得叫村里人看见,回去一传,全村就知道了。但她也清楚,王二水领着一家人冲她磕头,实际上等着的还是大郎的一句话。
「大郎,」她看着依旧神色沉着的王景禹:「你看,要不先叫他们起来吧?」
王景禹转向她,少年沉静的墨色眼眸中带着温和:「好,听您的。」
「好好。」
王母连连点头:「老二,你的意思我明白,先带着媳妇儿子起来吧。」
「以往的事过去就过去,你自有你的难处,我也不想再回想。我虽然同你一样,在那鬼门关走了一遭,可是,现如今还能身子见好,三个娃儿都健健康康,甚至还有书念,有这样从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我很知足,不想再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放心上,徒增烦恼。」
陈阿环说话间不自觉带着了笑意,说到这里停了停,又看向王二水和今日安安稳稳一声不吭的刘彩云。
「至于你说的以后,我没什么主见,也只信只听大郎的。」
王二水心里也清楚,最终一切还是要看大郎的态度。
他巴巴的站起了身,转向一旁的王景禹,视线相对的一瞬,他说话突然还磕巴了起来,「大……大郎,以往你叔……错了!你看,能原谅叔和婶子不?」
坦白说,王景禹此时内心并非毫无波澜,毕竟在现代并不会见到这种一家人噗通跪下朝人磕头的情景。
但也仅仅掀起了点点涟漪,一阵就过去了。
毕竟他刚穿来的那个时候,这一家人的处境,所体会的生存之艰,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记忆。
只是他一开始就知道,他要生存,要带着一家老小生存,就不能让自己成为心含怨愤的孤家寡人。
况且,说起来,这些人也是为了生存,并非原罪。
即使苛刻些来说,也只算的上自私冷漠,而自私冷漠,并不是什么可入刑的罪过。
往事就此消。但也仅此而已了。
他看了眼同样跪在一旁的刘彩云,知道从今天起,她那一身的尖刺,对着王家一家人,也算彻底拔光了。
只是,要他这就继续亲如一家,对他们交付家人般的信任和亲近,那自然也是不可能。
再看看忐忑的略低着头,不住偷眼瞧他的石蛋,还有在刘彩云旁边一脸懵懂,吮着手指跟随着大人,圆溜溜睁着双眼看着自己的二狗,王景禹淡淡笑了下:「二叔离家这些日子,我和娘确实帮衬过你们,所以今天你们这拜我娘作为长嫂,也就受了。你现下才回来,顾好一家人生计自是最要紧。至于那『上刀山下火海』的事,二叔说说也就算了,毕竟,你又哪来的刀枪不入的本领?万一有个好歹,撇下这一家,岂不丢了西瓜捡芝麻?」
听了这话,王二水一时不知该如何接。
大郎这话像是体谅丶并不怪罪他了,还叫他照顾好家口。
不怪罪,那就也没什么原谅不原谅,更没有过多亲近的意思。
刘彩云此时突然开了口:「大郎,以前都是我太浑,对不住你们。你二叔和石蛋其实常常心里都念着你们,都是我拦着,不准他们去给你锄地打水,不准他们给你们拿吃拿喝,赶着王二水一有空闲,就想让他上乡里县上寻点工挣个把银钱。今儿个,婶子不求什么,就是受了你们的恩,实在……实在是没脸心安理得坐在家里了。咱们本是至亲,现在生分了,都是我们该的。就是血肉亲人,那也是点滴处出来的亲情。以后,不管你用不用的上我们,咱这一家子,也都只会和你一条心!」
说罢,拽了一把仍有些愣怔的王二水:「走吧,先回家。今
儿个,嫂子和大郎没把你撵了都够仁义了!先把自己料理明白了,再来说那些大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