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田忙道:「景禹你说!」
「无论什么组织,何种结社形式,社一成必要有主事之人。而这主事之人,绝不能由一人常任,需要定期由参社的社民轮流选出。」
李立田略一思量:「这个我懂!就像当初,我爹掌东乡乡约,各乡乡老虽没什么实权,却是由一户户村民共同推举出来的!」
「对。」王景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如今便可从香菇和木耳入手,扩大小峦山之中香菇种植范围,公告此事的详末,在附近乡里中招募自愿进社的村民。至于香菇乃至各类菌菇丶木耳是如何的种植之法,只要是入了社的,皆可教授于他。如今这方面,元四可谓是行家,由他来主管种植的概要,可今后若有人同样熟通了各个关节,亦可在下一轮选主事之人时,参加社民的票选。」
李立田满面惊讶的看着王景禹:「景禹,你竟……竟真的愿意叫元四把种植菇子的办法,无偿教授给任何结社的人吗?」
「那是自然。」王景禹道。
不过是一个菌菇种植的法子,又不是他王景禹自己发明的,有什么好遮遮掩掩?
除了结社将农民团结起来,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点在于——
知识。
上层不仅垄断了权力,亦垄断了知识。
农户的贫,贫在层层盘剥各自为营一盘散沙,也贫在愈来愈显着的知识隔绝,不断被迫降智。
传播知识,使农户真正获得知识,用知识武装起头脑,才是让农户真正能强起来的根本。
一点点香菇种植的小知识,不过是开始而已。
书信一来一往之间,近一旬的时间过去了。
临出发前去往州城书院的前一天,王景禹把所有事俱已安排妥当,当天也推却了各方人等的拜请,留足一日清闲,置了几方书墨丶麻纸,来到老村正家一坐。
李长发也似心有灵犀一般,在这日暂时散了几个学童的假,歇在家中。
李念仁也自县学告了假,陪在他身边。
李立田如今是东乡的都保正,一乡的庶务实在不少,兼之还要顾着他和王景禹在山里所谋请之事,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和长子一起,日日都是早出晚归。
一方青砖小院里,祖孙儿两个依在一起,十一岁的李念仁将李长发的寒腿支在自己身上,点燃了艾草慢慢的熏炙。
院门大敞,他们俱已熟悉不过的,属于少年人的脚步声踏踏而来。
门前的老槐树,随着阵阵秋风吹拂,洒落片片黄叶。
王景禹踩在落叶上,在轻微的吱呀声响中,来到了小院门廊下。
李长发叫李念仁停下了手里的熏艾活,撑着腿站在秋日微凉的小院里,看着撕开临南这片闭塞的大网,即将离巢,奔赴更广阔天空的王景禹。
他仿若早已预见到这一日一般,满心只徒留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李念仁笑着将王景禹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景禹大哥,爷爷他一大早起来,就等着你呢!」
王景禹轻轻拍了他的肩:「走。」
到了李长发身前五步之处,深深一礼:「先生,景禹得您开蒙入学,虽时日久长,但老师您当日患难相恤之义,学生始终铭刻在心。学生明日便前往雎阳书院就学,特来向您道别。」
「好!我知道娃儿,老汉知道你迟早有一日,是要飞出去的。去吧去吧,老汉在后面,祝愿你,往后都能走的稳丶走的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