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长请讲。」
「某敢请州衙主持,允我雎阳书院学子与州学学子,于至和九年冬日,公开进行一场文会论战。」
哗啦——
石康手一抖,刚欲捧起的茶碗,重新跌回了茶案上。
不止是他,清心堂内无人不惊。
张蕴长对众人的惊异视而不见,继续道:「自庆元改制以来,各地书院存续之艰,国朝上下俱是有目共睹!以至于今日,学子们多年寒窗却难得出头,空怀满腹圣贤学问却屡遭羞辱。不要说我书院学子们咽不下这口气,要与州学学子们一争高下,张某此心更甚!」
「今日,于这太康州州衙之中,某张蕴长,正请吴知州与严通判,允准我雎阳书院的论战之请。」
「设若我书院果真学不如人,从今往后,愿将书院所有举业学子皆挂名于州学名下,我书院今后就是州学的分属,我张蕴长本人也愿意接受州学与州衙的任何差遣!」
茶烟袅袅。
张蕴长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回荡堂内,绕梁不绝。
一直神态淡淡,任由吴戴安主持今日之议的严维新,停下了轻微转动杯盏的手,看向已愈不惑之龄,却再次焕发了风采与大家气势的张蕴长。
他还以为,张蕴长当年的那份傲气,早在这许多年的冷待当中磨平了呢。
不曾想,今日倒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张山长好魄力。」严维新赞道。
石康已被这出乎意料的走向惊住,吴戴安则一手捋须陷入沉思。
严维新眼望着张蕴长,口中却兀自念诵:「生徒充业,为学官之最。然,德义有闻,公平可称,是为『善』。」
闻听严维新这句话,吴戴安捋须的手当空停住。
好险没拔下来几根黑灰的须子。
他却顾不得这些,难得的与严维新步调一致,也精神抖擞的赞了声:「张山长好魄力!」
经此一点,崔瀚已经明白了张蕴长话中打动吴戴安之处,忙跟着也赞了一句。
「嗯嗯,好魄力!」
通判虽官阶比知州官阶低了一级,是为贰官。
但举凡州府公事,均须经知州与通判签议连书方许发下,对部官有功过及职事修废,更有着直奏之权。
其作用与「监州」无二。
两官之间的关系,向来最是复杂难辩。
严维新与吴戴安之间,又因着立场不同与旧日龃龉,一直都不对付。
而此时他们的知州大人,竟然肯学严维新的舌,可见此事于他有着多大的裨益!
石康张了张口……
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重新闭了回去。
吴戴安道:「当年的万学之始雎阳书院,愿将书院百年的独立之本,就此押上。不知,山长又希望州学以何为酬?」
张蕴长轻轻吐了一口气,叹道:「好一个德义有闻,公平可称!」
他老迈但丝毫不浑浊的双眼直视着吴戴安。
「此一论战,我雎阳书院要的,就是一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