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到郑斯琦的电话时,隔离挺久,只掸眼瞥见联系人,乔奉天心里就忍不住浮出一刻呼之欲出的欢愉。
只是被自己粉饰的很好,顿了两秒,化成了极轻极平常的一声“喂”。
有些东西认清了,承认了,情绪的产生就有了可供考据的兰因了。
郑斯琦彼时在在利大大礼堂的后厅,手里夹着沓新印的章程。
“恩,是我。”
“知道。”乔奉天正拎了盏全钢的保温桶,走在住院大楼的回廊处,“有来电显示的。”
乔梁前几天上了导管,细长的一根从鼻腔引进胃里。上管的过程中,乔梁极度不适,反复呛咳作呕,呼吸不畅,看得一旁的乔奉天太阳穴抽跳,背上渗了一层白毛汗。
乔梁还不大能自主进食,上了导管,方便鼻饲。
按医生的嘱咐,林双玉细心去市场买新鲜的食材。清淡,温热,营养搭配合理,乔奉天时刻记着这几条,买了台新的料理机,把东西一样样打成糊糊。
今儿是菠菜加鸡茸,放了一把洗干净的小米。只是再精致的材料打出来也是不忍直视的烂乎乎一滩,也不敢多调味,只添了点人体必需的食用盐。
“没什么事儿,就打电话问问你怎么样。”
这个怎么样范围很大,乔奉天不知道他是否有所指。他没急着进病房,倒把保温桶一撂,在回廊上的塑料椅上坐下了。
“你问谁?”
郑斯琦笑,“问你哥哥,也问你。”
“我哥就那样儿,刚能做上鼻饲,才上导管没几天,话咿咿啊啊唱戏似的能来那么几句,我也听不懂,我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谁,就盯着我不动。”
乔奉天合上眼皮仰着头,发顶贴在瓷砖上,听郑斯琦沉沉的声音。
“那你呢?”
乔奉天顿了两秒,“我?没胖也没瘦,旷工了半个月,医院家里两头跑,大老板正预备着要开了我,急的我脑袋上冒了个成人痘。”
乔奉天听对方在电话那头轻轻笑起来,那股子气流似乎都能拂到他的耳垂上。
“还有工夫逗乐,说明精神不错。”郑斯琦道。
“那我也不能哭给你听吧。”乔奉天按了按眉间的痘子,“多瘆得慌。”
乔奉天很会调节情绪,心里像住着个缄默的小怪兽,一并把好的不好的统统吞下去。只是这个怪兽的胃是星新一的科幻小说《喂,出来》里的黑洞,只知进,不知去哪里出。
不知道未来的哪一天,就在毫无防备的某个角落里一并爆发。
两人互相端着话筒沉默了一阵。
郑斯琦推了下眼镜,“这几天去学校接枣儿,听枣儿说,小五子最近情绪不太好。你……和他说了?”
乔奉天“恩”了一声。
小五子情绪低落是正常反应,乔奉天自然比谁都明白。自己的亲生爸爸躺在医院里不言不语,再小的孩子,也不可能不起波澜。
何况小五子本来,就那么敏感多思。
可乔奉天是顾不上。除了嘱咐林双玉不要在小五子面前多说,只照看好他三餐之外,乔奉天分不出心思再去顾及他的情绪。
乔奉天也想三头六臂把他要做的每一件事情做好,可这是奢念,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只能先紧着当务之急的事务着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