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成了一条流线,温柔又普通地叫人放下了警惕。
乔奉天在家帮郑斯琦理了一次头发。郑斯琦书房铺的是实木地板,静电吸附强,沾上头发屑很不容易打理。乔奉天边在椅子下一圈儿铺了利大的过期校报,怕风吹的头发丝四处跑,没开电扇,空调更不让,郑斯琦最近有点儿鼻塞。
“你说咱俩是咋想的啊……”郑斯琦向左稍偏着头,方便乔奉天修剪他右边的鬓角。围布兜身像罩了个套子,热的汗珠子从额上往下滚。
乔奉天用拇指替他揩掉一颗,抽了本杂志过来让他扇风,“你自己懒得去店里怪我?”
“我……”
“给你把鬓角两边推掉好不好?”
“啥?”郑斯琦怕没听清,转过头瞪他。乔奉天看他山根两边有长期架眼镜留下的印子,可到底也没让那漂亮的高度坍下去。
“转回去别动。”乔奉天拿手背推他的脸,“两侧推平打薄,留切分线的偏分头,顶上的余发剪碎剪短也可以,翻反吹也可以但每天早上都要打理,流行又显年轻,你要不要试试?”
从郎溪回来没几天,乔奉天主动要求再见一次郑斯仪。凡事都让郑斯琦做了出头鸟,红脸也是他白脸也是他,乔奉天既觉得被保护过度,又嫌自己这个当事人之一太没担当。两个人的事儿要两个人说,要掰开揉粉。
乔奉天第一次见郑斯琦的那个刚高考结束的小外甥,和郑斯琦一样长得高又挺拔,第一志愿报的利大金融,刚被录取。乔奉天和他一两句招呼说下来,就觉出了这孩子的沉稳成熟,进退有度,人格健全同时又不失阳光。把一个孩子培养的健康优秀已是不容易,遑论郑斯仪一直是独身一人。
意料之外的,郑斯仪对乔奉天的态度很好,和第一次见他一样亲切热络。只到乔奉天说明了来意,话里既有乞求原谅又有乞求理解的意思时,对方神色才稍有了松动。
你俩都决定好的事儿,再问我有什么意思呢。
我点头说一百个好,你俩该吃的亏还是要吃,至多我答应了不气了,你们少点儿心理障碍。
我不是不相信什么真爱不真爱,我也不是看不起你们这些东西,我做不到设身处地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否掉它。这个放心,你俩都不是这种浮躁的人,斯琦我了解,奉天你我也看得出。
你现在想让我一点儿心里负担没有,喜笑颜开地找他七大姑八大姨把这事儿美滋滋跟人说,不好意思,不可能。但你要我花大工夫大精力成天心力交瘁去拆你俩骂你俩,我也做不到。
说白了,日子是你们过的,我是边上看的。
我这人自私,我就想我弟弟能过得好。
要吃苦,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吃。
他一定要爱你不可,我无话可说。
郑斯仪板着张脸,一句话说的乔奉天眼泪突然噼里啪啦往下掉,给郑斯仪吓了一跳。郑斯琦哭笑不得把人拽进厕所小声哄了半天才得以收梢,问他怎么了,乔奉天也净顾着揉眼眶不说。郑斯仪进来给拧了条干净的热毛巾递上去,到底没忍住笑——说哭就哭,以为我个老阿姨把你怎么地了呢。
郑斯琦让郑斯仪续上下一季的租房合同,替乔奉天在自家小区的南边一站,找了处新的租房地,六十平的两室一厅,租价颇高。两家相隔之近,几乎就是下楼倒一趟垃圾吃一个早点的距离,以至于这个所谓的“分居”,几乎就是个形式主义。
拿了合同两人都觉得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有钱没地方使了不说何况还没钱。可这个形式主义让彼此自由独立,更好地承担应有的责任也无比重要。留有余地,未尝不是延长爱情赏味期的小技巧。
“你都不跟我住了,我回头找谁打理去?”
“吹风机反吹固定,不会用我手把手教。”乔奉天剪刀口贴齐郑斯琦的鬓发,“显年轻多好呀,省的别人说你老牛吃嫩草。”
“合着你就在这儿等我呢。”
“有意见?”乔奉天拂开他鼻尖上的一点儿头发茬。
“那你剪吧,好坏美丑到时候可不赖我。”
房间里一时安静,电推剪连着电线嗡嗡作响。郑斯琦左耳周围尤其敏感怕痒,电推震颤着贴上去的时候,整个人会忍不住地下意识偏离躲闪。乔奉天便一手环住他,贴在他耳边笑,你怕什么,语气轻的更头发屑似的簌簌下落。天色像烧着的一杆熏香,燃的时候是橙红,燃完熄灭就呈灰烬似的瓦青色。
一番大剪细修完毕,摘了围布,郑斯琦心里多少有点儿紧张。他把手里的眼镜折开戴上,凑近乔奉天手里的叠镜眯了下眼。
“怎么样?”
乔奉天话里有分外可爱的情绪,沾沾自喜又小心翼翼。
郑斯琦上学的时候只留毛寸,酷,方便。后来就渐渐蓄的长一些,也逐渐要求留一些大方合适的形状了。两边陡然推的干干净净,脸型轮廓一下子明晰,眉眼轮廓更加清隽。发质粗硬所以只剪碎抓散却并没有翻反吹,一偏头,头顶左侧切了一条深刻的斜分线,酷炫的飞起,岂是一个帅字了得。
“我觉得我套个西装能直接拍画报了,还是给大品牌拍的那种。”郑斯琦转过头问乔奉天,“我说这话要脸么?”
“要。”
乔奉天越看他越心动,忍不住伸手把他脸左右一捧,自上而下满眼喜欢地望着他笑,“我手艺太好了,好帅,真的特别帅,帅到原地爆炸的那种。”
“喜欢我喜欢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