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余敬廷回过神来,眼神黑沉的盯着人看。
谭瑛别过脸咳了咳,双颊泛着病态的酡红,眼皮有些肿,不过还算有精神气。
“古来义仓春借秋还,看似周全,实则易被贪官酷吏挪用,有朝代粮仓账目存粮八万石,开仓时仅剩霉米三千,这就容易引起后续的民众暴动,当然,臣县看来是没有此等顾虑的,官员皆清廉爱民,粮仓满蓄。”
“二则古有流民管控的阴阳策,也是大忌,过去朝代有官府既设粥施棚,却又在领粥要道设置截流的关卡,实为讽刺,依我看臣县不如给灾民分派腰牌,每日凭腰牌领粥,这样既不会导致哄抢,也能缓解一二灾情。”
“三来是所谓的以工代赈,我知道前段时间官府兴办开挖河渠的赈灾工程,这个或许可以给灾民更多的机会,天气渐凉,土地冻结不好挖凿,不如适当的放轻要求,譬如说,十日的工程缓为三十日,二十日的工程缓为五十日,以避免灾民食不果腹,‘夯歌带血飘,白骨垫河腰’的惨剧。”
谭瑛顾不上暴露不暴露的了,听府上仆妇闲话家常她才知道,城外的流民竟然已经在城门口集聚七日有余了。
流民人数越聚越多,白天赶走了晚上又围回来。
外边的灾情竟已到了这样的地步,再放手不管下去,肯定要生出大乱子。
流民没吃的,饿到最后红了眼,能吃的就只有唾手可得的人肉了,不管是病死的还是饿死的,亦或是活着被杀死的。
人肉一吃,疟疾必起。
臣县城里的人也保不住。
方桌冷硬,谭瑛坐的不舒服,她撑着桌沿跳下来,感觉脑袋一晕,眼前发黑,竟是差点没摔倒。
幸好被余敬廷抓着胳膊提起来了。
他单手抓起一个圆凳,放到谭瑛身后,皱着眉,脸色堪称阴沉,“怎么还这么严重?”
谭瑛觉得他的关注点跑得太偏了,肯定没认真听她费劲巴力的分析,于是用了些力道握拳捶着桌子。
“你好好听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听了。”
余敬廷随手又拖来一把凳子自己坐下,懒声应道。
尾调拉的又长又重,敷衍的意味很浓。
谭瑛:“!!!”
她那个火啊,一下子窜起来了,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能这么态度敷衍吗?!
“余敬廷!我说了这么半天,你一个字都没有好好听!”
瞧瞧。
瞧瞧给惯的。
这也就是自己媳妇儿,脾气这么大,敢对他成日里直呼大名,拍桌子瞪眼睛的。
要是换了旁人……
余敬廷在心里想,也换不成旁人,哪个女人不是对丈夫顺从的猫狗似的,他媳妇儿这么矫情烈性的脾气也是少找。
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想想,无论如何也是不敢当谭瑛面说的。
不为别的,这一生气又是十天半拉月不理人,到时候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找谁都没用,送啥都不要。
弄得他整日里一肚子窝囊火,偏生还无人可发,就差没自燃了。
眼见着人又要生气,余敬廷立刻从善如流道,“我听了,真的,第一条兴建义仓,预防官吏贪污腐败,第二条流民管控,分发腰牌,第三条以工代赈,减缓工期。”
“怎么样,说得是不是一模一样?”
“这还差不多。”
谭瑛听得朦朦胧胧,大差不差的,她脑袋现在转得慢,于是便宽宏大量的放过他这一次了。
“还有还有,我觉得现在挖水渠有点为时过晚,不如改挖水井更好,地上河干了,但是地下水却未必,我记得应该有水利方面的古籍,指导如何选址挖井的,或者城中有没有那种具备真才实学的风水师还有井匠,能观察地形,找出可能有水的地方,在城外逐地勘察掘井,水的问题解决了,粮食的问题也随之一并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