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都城,雨夜。
雨打梧桐叶,心惶惶而燥热。
屋内有二影交错,飘忽暧昧。菡萏花香萦绕袭来,见帐中春色。
榻上女子轻语:“裴如瑛,我要嫁给齐琅。”
旖旎瞬间消散,又听男声响起,声低沉沙哑:“你说什么?”
他伏在她耳边,昏暗灯光下,只依稀见得他眸中泪光。
她复道:“裴如瑛,我要当王后。”
裴如瑛握在她腰间的手指,瞬间变得冰凉……
*
燕国二十四年冬,彼时,沈昭还是燕国公主。
燕京的冬天算不上冷,尤其是在茶香四溢的茶楼。
“砰——”说书人醒木击案,看客纷纷侧目望去。
座上那人继续道:“《残卷》第一篇:东风破,有国没。残骸泣,寒骨热血淌泥沙。婴是孩童作粮将,野食天地活物。旧忆里,夜半常梦莺啼……”
温热飘过鼻息,沈昭抿了口热茶。侍女正要给她添茶,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手阻止。
街道上的恍惚响起的马蹄声,越过茶楼窗户直奔而来……
沈昭下意识将茶杯倒扣,转身将一旁的窗户推开。见有士兵在街道上,她恍惚这才又想起:今日是南凉与燕国签订盟约的日子。
南凉擅战势如破竹,其余五国皆已沦为亡国故土,燕国也是池中之物。怎料南凉君主竟一改往日行径,朝燕国递了劝降书。
于燕国而言,免受兵燹之祸,是幸事。
沈昭正要合上窗户,却瞥见远处一抹猩红。猩红是从南凉军的弯刀上滴落的,那是……燕民的血……
她呼吸一滞,连带着飘来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血腥味。沈昭不敢多想,发出的声音止不住颤抖:“云姝,回宫。”
侍女听到沈昭声音中的急切,并未多问:“是!”
沈昭与侍女疾步于街头,远处哀嚎声不断,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沈昭不愿相信的事实:南凉是诈和。
“走暗道。”风声太过凶猛,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微弱。
沈昭折过头来,开始奔行……
马蹄踏过满地尸骨,马上男子心情大好。寒风吹来,他热血不减反增。杀的人越多,他的青云路便越平。
南凉大将,君王的心腹,赵行均。
狼见了血,会更加贪婪。
赵行均看着街道上逃窜的燕民,不以为然。他策马朝王宫方向:“燕国王宫,不留活口。”
一声令下,南凉大军如汹涌恶潮,倾巢涌入宫门……
逼仄昏暗的密道弥漫着血腥味,黑暗中沈昭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暗道中,只有她一人了……
沈昭无暇回头,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
若走正门,她定会撞上南凉军。只希望,她能在南凉之前,赶回宫中。
可偏偏不遂人意,燕国王宫已被南凉士兵攻占,赵行均的刀已架在燕王的脖子上了……
赵行均笑起来,像一个恶鬼。眼底唯有杀生的快意,未见丝毫不忍。
燕王目光落在大殿后方,那处被封住的暗道出口。
赵行均见他这时候还心不在焉,有些气愤:“燕王,可还有遗言?”
燕王低低一笑,不卑不亢道:“南凉背信弃义,今日燕国覆灭,便祝新朝积祸,不久必亡。”
赵行均轻蔑一笑,将刀挥下。
头颅掉落,溅了一地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