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府前,萧恪仍不厌其烦嘱咐道:“让主院内外伺候的都轻手轻脚一些,阿绥昨夜睡得晚,偏他觉浅,别吵醒了。”
“奴婢早已吩咐下了,主子放心。”
“嗯。”
梁砚秋侍立在马车边,见洪喜陪着萧恪出来便走过去几步迎上,“主子。”
从燕州返回之后,梁砚秋和霍子溪便被萧恪安排一内一外,梁砚秋是在府中帮着洪喜打理事务,只是他负责的是外院的事,其中便包括每日跟着萧恪来往各处。如今他也是改了口,和洪喜一般称呼萧恪。
扶着萧恪上了马车,梁砚秋才跟着坐进去。
“主子闭闭眼,到了宫门属下再唤您。”
萧恪斜靠坐着,单手支着头。他虽闭着眼养神,却没有抽空再睡一会,而是开口问道:“你父亲的案宗可瞧明白了?”
梁父的冤案萧恪自然没忘,过了年便辗转将当时的梁家案子的卷宗叫人抄录了一份送来,梁砚秋是几日前拿到的。
“瞧明白了。”让自己家破人亡的卷宗他自是万分上心的,这几日空闲时候他便一直想着,恨不得将上面每个字都背得滚瓜烂熟,越是熟悉,便越是愤怒。
“说来听听。”
“徇私舞弊、草菅人命。那案宗上处处皆是破绽,句句都有家父血泪,属下算是明白家父当年为何辞官行商了。”
萧恪睁眼瞧他,却道:“你还是没吃透。”
梁砚秋愣了下,垂首恭敬道:“属下愚钝,还望主子指点。”
“梁大人辞官确与朝廷内患有关,我并不是说你说得不对,而是看得太浅。”萧恪对于梁砚秋和霍子溪的安排不同,自然对他们的期望也不同,“仇自然是要报的,只不过时机早晚罢了。杜慷那起子人不过是依仗着宫里得宠的女儿,只要他依靠的大树倒了,他必遭千万倍反噬,所以你不必盯着他。至于朝廷舞弊营私……呵!历朝历代此等事从未断绝过,水至清则无鱼,重要的是你是否能掌控朝局变动。”
“……”梁砚秋没说话,萧恪说得话他倒是每个字都能听懂,只是于朝局权衡之道上,他还只是浅浅入门,一时无法领会其中用意。
萧恪瞧他的模样,便知此刻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又道:“你和霍子溪不同,他是个能狠得下心的小子,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时自比你适合,而我对你的期望可不仅仅在王府那些细碎事务上,你的眼睛要往上看。”
梁砚秋沉思片刻后直言:“属下曾被诬陷没入贱籍,虽是冤案不假,但到底入不得朝堂……”
“前朝时曾有句俗语传下来,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也来品一品。”
“请主子赐教。”
“那话叫‘宰辅门前七品官’,似乎说的是前朝宰相家看门的仆役堪比正七品的朝廷命官。”
梁砚秋沉默半晌后垂首应道:“属下明白了。”
萧恪这才笑道:“你明白就好。另则…你也不必因为曾经被罚没入贱籍而心生自卑,清清白白的读书人也没比旁人高贵多少。这世道没有绝对的公正,我也没打算做那匡扶社稷的清高忠正之臣,在我身边自不需要考虑那些。想要什么,便要自己努力去抓住,靠旁人施舍终有一日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杜慷这起子小人还不值得我出手,日后若遇到铲除他的时机本王自会知会你,只是你不要期待本王会替你出手收拾他。”
说到最后一句,萧恪已换了自称。他素日对心腹向来不拿王爷的身份压人,一旦自称‘本王’,则必是认真了。
梁砚秋早得了洪喜指导,清楚萧恪这一规矩,立刻恭敬应下,“属下醒得,请主子放心。”
得了回复,萧恪才放缓了语气,随口道:“府里的人你同洪喜说过可支使他们为你做事,只是不可打着王府的名头,更不可冒进惹祸。”
“谢主子。”
“对了,素日跟着洪喜办事,如今正巧有件事交给你单独去办。”
“主子请吩咐。”
“这届会试有个举子我听着不错,昨日听人说他一入京便惹了官司,还惊动了京兆尹,我今日下朝之后想见见此人,此事交给你去办,车夫你可以带走用,我去府衙可以蹭阮高良的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