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孩儿听从家中祖训,一直以忠君爱民为己任,不敢有负半点,太子是一国储君,陛下百年之后,自是太子登基继位,便是我们该效忠的‘君’啊!何况殿下又对儿子有救命之恩,儿子想与东宫亲近不是极平常的事么?陛下即便下了荒唐旨意命萧恪监国,他若是忠臣,便该婉言推拒,请殿下主掌国事,可他却仗着陛下的信任,排异党同,如今更是将东宫压得抬不起头,这……这都是有悖天理纲常的啊?!为什么舅舅和你们都不提啊?!”
“琮儿!还不住口!”白子骞沉声呵斥了儿子一句,转头立刻追问道:“这些混账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是不是从前晋王家的小子同你说的?”
生怕这个出府的借口用不成,白琮赶忙反驳道:“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们和舅舅为什么这么相信……”
贺牧在旁插话道:“相信允宁?”
白琮没出声,只是看了眼母亲后点了点头,脸上颇有些不服气。十六七岁的孩子最是有自己主意的时候,更何况白琮打小就没再父母膝下养着,贺牧夫妇总觉得是亏欠了儿子,只要不是秉性坏了,有些事还是能忍则忍。
白子骞见状摇了摇头,接过妻子的话教导儿子道:“允宁行事固然有些剑走偏锋,可他本性不坏,对待你舅舅与我们更是掏心挖肺得好。世人眼中,他越过太子行使监国之权并非是他篡夺,而是此刻没人比他更适合执掌大局。为人臣,忠君自是首要。但是琮儿,有件事你忘了,天子犹在,太子也未继位,我们需要效忠的天子仍是现在龙椅上的那一位。”
白琮却不服气,直接顶了一句道:“天子昏庸残暴,萧恪他明知却为虎作伥,还处处与太子殿下作对,意图扶持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叡王。就算天子犹在,他萧恪在太子面前也仍是臣,难道这样爹也能为他开脱不成?”
贺牧此刻已不是生气了,她摇着头,眼中颇有几分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些也是你自己想的?还是太子殿下让你这么想的?”
“爹?!为什么又扯到太子殿下?!又不是我一个人看不惯萧恪玩弄权术,难不成朝中那些个个都是太子殿下教唆得不成?!”
白子骞抬手指着儿子,‘你’了半天最终只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无奈。
贺牧是个直肠子,因为常年领兵打仗,脾气不同寻常女子,一向火爆且向来耿直,眼里不揉沙子。方才忍了那许久,已是身为母亲对儿子胡闹的容忍了,如今听了白琮句句反驳,火气再难压制,直接一拍桌子怒道:“你爹苦口婆心说了这许多,你怎么还是如此冥顽不灵?莫不是真如你舅舅猜的那样,是与太子殿下关系非比寻常,不知不觉忘了他是有妇之夫?心思都拐去外面,连事实如何都不考虑了是么?!”
“娘?!”亲娘的话着实让白琮脸上挂不住,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您就是这么看我的?!”
白子骞赶忙拦住妻子,其实贺牧方才的话着实有些欠考虑,对着自己的孩儿这样说,即便白琮和太子之间确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但这话从她这个母亲口中说出,委实太过伤人了。
“琮儿,你娘不是那个意思。她是气糊涂了,只是想说,太子并非良配。无论他将来做不做得成皇帝,他都是有妻有子的人,你与他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其实当初贺绥同他们夫妻提起时还提到过太子可能是将白琮当做了自己的替身,只是夫妻俩既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更不愿承认替身一说。本来连与太子有私这事他们也是打算瞒下,缓缓和儿子委婉谈的。不成想今日一家子谈崩了,贺牧脾气冲,直接就说了出来,倒弄得一家人都尴尬。
白琮闻言却冷笑一声,很快猜到了这个说法的源头,反讽道:“舅舅?舅舅秉性正直,心思又不在此,如何能说得跟亲眼见到一番,只怕也是萧恪同他说的,偏舅舅信了,就同你们也说了!反正萧恪说什么你们都信?!”
一番慷慨陈词,倒让白子骞夫妇有些犹豫了。他们的儿子不像是个心里能藏事的,这样言辞激烈反驳,且字字铿锵,分明像是与太子没有那层关系的模样。
“没有便好,你娘也是担忧。几位殿下都非常人,即便你是个女儿,我和你娘也断不敢将你往几位殿下身边送,更不要说你是个男子了。”白子骞心里揣着疑问,开口安抚儿子。
只不过被伤透了心的白琮一时难以接受父母也倒戈的事实,冷着脸站起来丢下一句‘孩儿告退’便转身离开。
白琮的贴身小厮且不敢立刻跟上去,只略动了下,抬眼看着白子骞,意在询问。
白子骞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琮儿心里不痛快,你陪着他长大,该是了解他的脾气,也跟着劝一劝。再同他说,明日出府我们不会阻拦,只让他早些回家便是。”
“是,老爷。”
小厮应后忙退了出去,只是追上白琮的时候,却发现他不是朝自己院子回去的,忙跟上小声问道:“少爷!你这是去主院的路啊!”
白琮心里不痛快,却没忘目的。今日贺绥不回府,萧恪在宫中,再没有什么更好的机会了。
小厮问得他心烦了,白琮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沉声吩咐道:“一会儿进去,我找个理由去书房。你负责把所有可能守着看着的人都支走,随便挑个什么理由,就说端个茶送个点心什么的,让萧恪的人不要有机会靠近,若有人不信要闯,你便大声喊,告知我一声便是!”
小厮不知道白琮上次偷偷抄证据的事,但只听他家少爷这些吩咐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可不傻,纵然对自家少爷一心一意,但那也得是平日撒个小谎这样的小事,今天甭管白琮去书房要干什么,单看这个谨慎防人的架势,小厮便知道事情不简单。而事情一旦败露,白琮是侯府的小少爷,至多不过挨顿罚的事,可他一个家生的奴才不被主人家打死才怪!于是拼命拽住白琮的衣裳,求道:“少爷!这……这主院真不是随意闯的啊!这玩意要是出了什么事,别说是舅老爷和王爷那儿不好交代,就是老爷和夫人知道了,也非打死我不可啊!”
白琮抽回手,淡淡说道:“你且宽心,我又不是要做什么恶事,就算爹他们迁怒你,也有我呢!”
“少爷!少爷!”小厮再想拦,白琮已甩开他直直进了主院,想拦也拦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
迎面正撞上一人过来,倒也熟悉,是贺绥的亲卫之一,贺柒。
“小公子有何吩咐?”
“过两日父亲要考我,我想起舅舅书房里有本书,便想去找来看看。”
“这……”贺柒面露难色,顿了下直言道,“小公子见谅,侯爷有吩咐,这书房原不止侯爷在用,王爷的藏书也搬过来了一些,还有平日公务未批完的奏折,实在不方便让人随便进去。”
白琮当然知道不方便,就是因为萧恪重要的东西都一并搬过来了,比之前在郡王府更容易找,他才特意过来的,怎么可能因为侍卫的一两句话打道回府。闻言便撂下脸来,斥道:“怎么?我也是外人了不成?!你主子是我亲舅舅,我是能害他还是怎样?!”
贺柒被说得只能低头道歉,连连说自己没这个意思,又饶舌几句,才有些迟疑地放白琮和侍从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