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讨厌兰波,自己唯一在意的人类。兰波根本无法理解自己这种如同浮萍一般彷徨的感觉,那种可怕的孤独感不断侵蚀着他由字符串编写出的人格。但是,他并不是因为兰波不理解自己而讨厌他,他也不希望自己的挚友去理解那种痛苦和憎恨。
他讨厌的,是兰波自以为了解他。兰波根本不明白他纠结的根源,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复沉沦无法挣脱。那是只有亲身感受、身处其中才能明白的孤独,是旁观者永远无法感知的寂寞。哪怕他们为“是否是人类”这个话题爆发了无数次争吵,兰波始终都觉得那只是他“更像人类”的证据。
漫长的谍报员人生中,在亲眼见证了兰波处决组织的叛徒、曾经的好友时,他终于意识到了:他无法成为人类,也无法成为神,更不会有人将他视为最重要的存在,只能在人与神之间挣扎,最终环抱自己寂寞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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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尔伦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有些恍然。
眼前的一切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场景,他们三个都是自人类贪婪中诞生的神明容器,是这个世上唯三的存在。哪怕产生分歧,哪怕互相敌对,也始终连系着看不到的羁绊,会在结束战斗后露出微笑。
然而,还没等魏尔伦说出什么,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弟弟要求他对之前的事做出赔偿,赔不起就卖||身给他抵债。
北欧的流浪神明一时失语,温柔的微笑凝固,他的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却还是努力架起了兄长的威严,想要维护住他期待的那个亲昵的称呼:“纲吉,你应该叫我‘保尔哥哥’。”
还不待中原中也发火,纲吉就笑着对他说:“我说了,保尔哥,败者是没有资格谈条件的。”
魏尔伦:“……”他好像看到了弟弟背后散发的黑气。
他侧过头,挽尊一般换了个话题:“纲吉,你的那个火焰——”
虽然开启兽性的代价是付出自己的理智,但魏尔伦知道期间发生的事情,但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强撑着让自己不迷失,如同幽魂一般旁观事态的发展。
“那个啊,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当时和变成老虎的敦君战斗时候无意间发现的。”纲吉果然被转移了话题,他看着自己的手掌,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我的火焰似乎能够‘净化污秽’,而异能失控造成的神智迷失似乎也是‘污秽’的一种……这个是太宰君发现的。”
“‘净化’吗……呵,确实,他连我心中的憎恨也……”流浪的神明看着自己双手,缓缓道:“明明我应该憎恨自己的失败,憎恨自己即将成为阶下囚的未来,但是现在,却如此心平气和的和你聊天。”
已经有多久,未如此平和了呢?
他叹了口气:“纲吉,你总是带来出乎意料的奇迹。”
“哪、哪有这么夸张……”纲吉不好意思的摸着头:“而且、我也不打算把你关起来……你明明那么向往自由——”
“中也没有开启过‘污浊’吧,也就是说你没有可实验的对象,那个太宰治根本就是拿你的性命做赌注。”魏尔伦打断了少年首领的话,不太高兴的皱起了眉:“你倒是相信他。”
“我当然是相信太宰君的。”纲吉解释着他们的计划:“而且,就算不能净化,我也可以使用冰冻的能力将你冻结起来……不过太宰君说开启‘门’的你会拥有无尽的散溢能量,很可能无法顺利的转化成负状态,我还超级担心万一真的净化失败要怎么办。啊,但是我刚刚发现我的大空火焰似乎也可以像时间力量一样抵消黑洞……或者说调和?反正不会有事啦。”
这样的说辞显然不能说服魏尔伦,但还来不及开口,中原中也忍无可忍道:“一个失败者哪里来这么多废话,纲,直接把他冻起来算了。”
保罗·没人权的手下败将·风水轮流转·魏尔伦:“……”
纲吉尴尬地看着两个人,中原中也全身都是在重力场中大量毛细血管破裂而从毛孔中溢出的血,看上去狼狈不堪。魏尔伦也没有好多少,脸上脏兮兮的还有些许灼伤,衣服更是被烧出大大小小的破洞,若是忽视对方那张俊美的脸庞,简直就像是大街上的流浪汉。
想来自己也不会强到哪里去。
在一片诡异的沉默中,兰波三人终于登岛了。
中岛敦就像是小老虎一样跌跌撞撞的在满是裂痕与碎石的地面一路奔来,激动地扑进了少年首领的怀中:“首领!呜……太、讨好了,您没事……”
“好痛——抱歉,敦君,害你担心了。”纲吉拉开中岛敦,看向让他胃部一痛的罪魁祸首——那是戴在中岛敦胸前Q版幼狮形状的蜜蜡项链。在他使用着男孩身体的时候他就觉得非常在意这个东西,现在再看,他觉得更加特殊了。
——这种奇异的感觉是……
还不待纲吉细想,就听到了身后挚友熟悉的嗓音:“咦~不会吧不会吧,魏尔伦先生自己打算用武力让自己的弟弟屈服,现在成为输的那一方,却不愿意认账了?”
“闭嘴。”面对自己弟弟之外的“人类”,魏尔伦的目光骤然冰冷,当这个对象是诱导自己步入陷阱的猎物,他眼中的冷意就更加明显,丝毫不见方才对待弟弟们的温柔与无措:“你们这些小伎俩也只能欺骗纲吉他们,想让我加入港口Mafia?你们也配?”
“哦呀,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嘴上说着爱弟弟,却连当弟弟的狗都不愿意,这份爱好廉价呢~”太宰治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暗杀王那凌冽的杀意,耸耸肩笑着回答:“明明开打之前,魏尔伦先生对我还挺和善的?嗯?居高临下的猎人对猎物的和善?”
纲吉毫不犹豫地一把按住了魏尔伦的双手避免对方出手击杀某个体术菜鸡但嘴欠的挚友,抬头求救般的看向太宰治身后的兰波。
“……”兰波沉默着不说话,魏尔伦也不看他。一时间,周围只剩下海风的呼啸声。就在纲吉着急之际,兰波先开口了:“保尔,跟我回去。”
他顿了顿,最后叹了口气:“我们至少先坐下来好好聊聊,我们两人,或者我们四个人。既然武力已经是输家,那就想办法用语言来让弟弟们改变主意吧——当然,你也可以继续维持你之前的计划,想办法逃走,再暗杀太宰君他们。不过这就要做好被纲吉君冻起来的准备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眉宇间的阴郁之色豁然散开:“相信我,保尔,那绝对不是什么很好的感受。你可以问问中也君。”
魏尔伦愣了下,毕竟按照兰波的说法,“冰冻”应该是属于偏向惩罚的能力,涩泽龙彦给出的资料中也确实描述过被冻住的痛苦,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力量居然也用在中原中也身上过。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一边双臂环胸满脸不耐烦的赭发少年。
“啊,那确实是很糟糕的体验。”中原中也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挺希望你现在就回答不要,好好感受一下这种痛苦。“
纲吉在旁边用手肘撞了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