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碎屑如暴雨倾盆，林夜跪在龟裂的祭坛中央，右手与玄天镜接触的部位正泛起诡异的青铜光泽。镜框龙首突然张开巨口，混沌光芒吞没视野的刹那，他听见叶璃的呼喊从极远处传来，像是隔着万丈冰层。
黑暗持续了三次心跳的时间。
当光芒重新聚拢时，林夜发现自己跪坐在白玉铺就的浮空云台上。脚下是缓缓旋转的星图，七十二颗燃烧的星辰悬浮在头顶，每一颗都映照出不同的人间惨象：婴儿在血泊中啼哭，修士被黑炎烧成焦骨，城池在滔天洪水中崩塌。
＂汝可愿为苍生赴死？＂
雷鸣般的质问震得云台崩裂，林夜抬头时下颌滴落的血珠在玉砖上溅出梅花。百丈高的老者虚影立于星海之间，鎏金双瞳比烈日更刺目，额间三道血痕如同撕裂天穹的伤口。
威压如山崩倾轧，林夜右肩胛骨发出清脆的骨裂声。他试图运转灵力抵抗，却发现体内神皇血脉竟在老者注视下陷入凝滞，皮肤表面的金色纹路如同被冻结的溪流。
＂若败，血脉永绝。＂老者虚影抬手轻点，林夜左臂突然燃起青色火焰。血肉在火中扭曲碳化，露出森森白骨，钻心剧痛令他喉间溢出低吼。
剧痛中闪过零碎画面：三年前雨夜，他被剜骨抽筋时那些冷漠的注视；叶璃在青莲池畔为他续接经脉时指尖的温暖；玄天镜中预见的黑炎焚天之景。。。
＂回答！＂老者声浪掀起飓风，林夜被掀翻在地，后背撞碎三块玉砖。他吐出半口碎牙，染血的手指抠进云台裂缝，竟顶着威压一寸寸撑起身子。
＂老东西。。。＂染血的嘴角扯出狞笑，林夜右眼瞳孔突然化作竖立的龙瞳，＂三年前你们这些天道，可曾给过苍生活路？＂
老者虚影眸光骤冷，七十二星辰同时炸裂。林夜感觉有千万根钢针扎入识海，却在剧痛中捕捉到一丝异样——那些星辰爆燃的轨迹，竟与神皇血脉中的某个古老符印完美契合。
＂原来如此。＂他忽然低笑出声，任由左臂在烈焰中化为飞灰。龙瞳死死锁定老者额间血痕，＂这试炼。。。是在考验能否看破虚妄吧？＂
话音未落，残存的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膛。本该撕心裂肺的痛楚并未降临，指尖反而触到某种冰凉的镜面——那是玄天镜在他体内的投影。
＂破！＂
暴喝声中，云台应声炸裂。老者虚影额头血痕突然迸裂，流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粘稠的青铜液体。四周星海如褪色的画卷片片剥落，露出后方真实的场景：九重青铜巨门悬浮虚空，每扇门上都刻着不同的地狱绘卷。
＂竟能识破第一重幻境。＂镜灵的声音从每扇门后同时传来，＂但接下来的八重试炼，可不会。。。＂
＂聒噪！＂
林夜踏碎最后一块下坠的玉砖，仅剩的右臂握住凭空浮现的青铜剑。剑身映出他半边骷髅化的面容，神皇血脉却在骨骼间流淌出璀璨金芒：＂要试炼便来，哪来这么多废话！＂
第二扇青铜门轰然开启，滔天血海扑面而来。无数苍白的手臂从血水中伸出，抓住林夜脚踝的瞬间，他听到妹妹的哭声在血浪中飘荡：＂哥哥为什么要丢下我？＂
林夜瞳孔骤缩。血海深处浮现出八岁女童的身影，藕色襦裙上沾满泥浆，正是他记忆深处最不敢触碰的画面——那年宗门大比，他因沉迷修炼错过救治妹妹的最佳时机。
＂阿颜。。。＂青铜剑发出悲鸣，剑锋在距女童咽喉三寸处颤抖。血海中浮现出更多熟悉面孔：为护他而死的师父，被魔修凌辱致死的师姐，每一个都流着血泪质问：＂为何不救我们？＂
镜灵的声音带着蛊惑：＂斩断尘缘方可证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尘缘？＂林夜忽然低笑，剑锋陡然翻转刺入自己心口，＂你以为这些幻象，比得上我亲身经历过的悔恨？＂
血海幻境轰然崩塌，现实中的祭坛上第二根青铜锁链应声断裂。正在与空间裂缝抗衡的叶璃突然转头，看到林夜右半边身躯竟已化作森森白骨，可伤口处没有鲜血，只有流淌的金色光焰。
＂他正在同时承受九重试炼的反噬。。。＂钟离雪挥符击碎坠落的祭坛残骸，素来平静的声音罕见颤抖，＂古籍记载，玄天镜认主时会根据承受者心性生成试炼，但从未有人触发过三重以上。。。＂
第三扇青铜门在虚空中开启，林夜的意识被拽入燃烧的战场。他看到叶璃被九头天魔钉在青铜柱上，青莲结界破碎成星火，而自己脚下踩着堆积如山的魔物尸体。
＂救一人，还是诛万魔？＂镜灵化作叶璃的模样贴在他耳畔低语，＂提醒你，真正的叶璃正在外界被空间裂缝吞噬。。。＂
幻境外的现实突然剧烈震荡，祭坛东侧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叶璃闪避不及，左袖被虚空乱流撕碎，雪白手臂瞬间布满血痕。她正要捏诀，却见林夜的本体突然睁开左眼——那只正常的瞳孔此刻浸满血泪。
＂我选。。。＂幻境中的林夜突然暴起，青铜剑劈开镜灵幻化的＂叶璃＂，＂老子选杀出一条生路！＂
现实与幻境在此刻产生诡异共鸣。林夜的白骨右臂突然暴涨金芒，玄天镜从祭坛中央拔地而起，镜面射出的光柱直接贯通幻境内外。叶璃看到光柱中浮现出自己坠入深渊的未来碎片，还未来得及惊愕，就被林夜突然爆发的灵力浪潮卷入怀中。
＂抓紧！＂只剩半边身躯的青年嘶吼着，玄天镜迸发的光芒将空间裂缝强行弥合。鎏金与青铜两色光焰在他身上交织，破碎的躯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生。
第四扇青铜门在虚空开启的刹那，林夜直接挥剑斩碎门扉：＂省省吧，我没空陪你玩闯关游戏！＂
镜灵终于显出本体——巴掌大的青铜古镜从门后浮现，镜面浮现的老者面容与试炼虚影一模一样：＂狂妄之徒，你可知强破试炼要承受。。。＂
话音未落，林夜的骨手已经穿透镜面。金色血液顺着龟裂的镜纹流淌，他咧开正在重生的嘴唇：＂我说过，最讨厌别人给我安排的选择题。＂
现实中的祭坛突然陷入死寂。当第九根青铜锁链彻底崩断时，玄天镜化作流光没入林夜眉心，在他额间留下一道龙形金纹。叶璃怔怔看着青年复原的身躯，那些新生的皮肤下隐约有青铜色经文流动。
＂恭喜通过三成试炼。＂镜灵的声音带着疲惫，＂余下六成封印，待你。。。＂
＂闭嘴。＂林夜抬手轻触额间金纹，祭坛上所有青铜碎屑突然悬浮而起，在他掌心凝成三寸长的镜刃，＂从现在起，我说了算。＂
整座青龙山脉突然地动山摇，钟离雪藏在袖中的传讯符无声自燃。当众人被坍塌的祭坛逼入绝境时，谁也没注意到符修望向林夜的眼神——那不是恐惧，而是猎人看到完美猎物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