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nbsp;nbsp;nbsp;或许,命运就是给他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前十几年他为了那个秘密日夜难安,曾得到了一些东西,如今尽数失去之后,却还要靠这个秘密让后人得到荫庇。
nbsp;nbsp;nbsp;nbsp;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妥协了,从书房离开后,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卧房走去。
nbsp;nbsp;nbsp;nbsp;桐林巷陈家,姜贞正与陈恕说起沈德龄。
nbsp;nbsp;nbsp;nbsp;“看来就是我们想的那样,元真太子庙一定有秘密,不过无论我怎么说,沈德龄都十分害怕的样子,或许这条路行不通。”姜贞叹息道。
nbsp;nbsp;nbsp;nbsp;陈恕宽慰道:“不一定,他如今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后人受到牵连,我今日见过他两个儿子,试探了几句,他们完全不知道当年的事,沈德龄将他们护得很好。”
nbsp;nbsp;nbsp;nbsp;最害怕的是一个人没有弱点,像沈德龄这样,有最在意的人,其实并不太难拿捏。
nbsp;nbsp;nbsp;nbsp;姜贞却想远了,“他当初,或许也是因为家人背叛了我爹。”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入京之后,多年来只是一个工部主事,若说是为了前程,他的同僚都说沈德龄志不在做官。
nbsp;nbsp;nbsp;nbsp;陈恕叹息一声,“或许如此吧,我也更愿意相信他是受人威胁。”
nbsp;nbsp;nbsp;nbsp;几番接触下来,沈德龄其实并不算一个根子上很恶劣的人。相反,他平日老实又木讷,工部的人说只有涉及到治水一事,他才会体现出几分灵动。
nbsp;nbsp;nbsp;nbsp;姜贞看着窗外打扫庭院的小丫鬟们,心情就像那树梢的落叶一般纷乱无序,对沈德龄,她倒不至于同情,只是有些唏嘘。
nbsp;nbsp;nbsp;nbsp;陈恕让她不要担心,最迟三日沈德龄一定会找上门的。
nbsp;nbsp;nbsp;nbsp;而沈德龄来的比他们想象中还要早一些。
nbsp;nbsp;nbsp;nbsp;翌日是陈恕的休沐日,原本二人是想去郊外的枫树林游玩一番,但刚吩咐青松去驱车,门房就进来说有位姓沈的客人到访。
nbsp;nbsp;nbsp;nbsp;二人一愣,吩咐丫鬟将人带到外院书房,竟果真是沈德龄。
nbsp;nbsp;nbsp;nbsp;他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棉布长袍,手脚拘谨地站着,姜贞请他坐下,他摇了摇头,一脸苦笑。
nbsp;nbsp;nbsp;nbsp;“贞贞,明人不说暗话。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罪孽深重,本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我的两个孩子是无辜的。”沈德龄目含惭愧对姜贞道。
nbsp;nbsp;nbsp;nbsp;姜贞听出来他的暗示,但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淡淡地道:“沈叔叔,你要明白,即便你今日不说,我早晚也能查出来,并不是非要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
nbsp;nbsp;nbsp;nbsp;他没有同她谈条件的资格。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苦笑更深,姜贞的性格同她父亲一样,从不会迫于威逼而低头,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她示弱,以求唤起她一丝温情。
nbsp;nbsp;nbsp;nbsp;而他们之间,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温情呢?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再一次妥协了,顶着陈恕和姜贞冷淡的目光,缓缓道:“我原本不过一个举人,得到大人的赏识,才能当个闸官,跟着大人六年,我实在是敬佩他。他是个好官,从不贪百姓的一分一毫,为了治河,几乎付出了毕生心血。”
nbsp;nbsp;nbsp;nbsp;他的目光充满了怀念,“那时我跟着大人,去挖河堤,修大坝,虽然很累,但看着周围百姓们的笑脸,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nbsp;nbsp;nbsp;nbsp;“可惜的是,大人性格刚正,当初原武县上游的河间府一段,正在修运河,大人忽然上书,说走访了原武县附近,发现洪灾频发的关键泥沙淤积在下流,应先治沙再治水,但当时的知府胡善泓并没有答应,因为如果要先治沙,势必会耽误运河的竣工。”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颤抖着唇道:“你们应当知道,主持修建运河的是王首辅,他知道这事后便对大人心生不满,认为岂能因一县之小事,耽误国之大事?”
nbsp;nbsp;nbsp;nbsp;他说的这件事姜贞并没有特别惊讶,当初公公陈二爷也这样同陈恕说过。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注意着她的神情,心道姜贞果然已经知道许多事了,自己幸好没有隐瞒。
nbsp;nbsp;nbsp;nbsp;他接着道:“但这只是一件小事,真正致命的,是之后发生的一件事。”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衣袖,“太子三岁即将出阁读书,对于这个唯一的儿子,陛下十分重视。胡善泓为了讨好陛下,曾在太子出生时献上一座重达百斤的太岁,耀称是太子降生伴随的祥瑞。太子出阁,意味着皇室后继有人,胡善泓便四处宣扬,太子是真神在世,并打算在当初发现太岁的地方,也就是爻河的附近给太子建庙。”
nbsp;nbsp;nbsp;nbsp;“那处原来是片浮岛,胡善泓起山填土,改成一处小山坡,他怕会影响河水的流通,知道大人极善水利,于是请大人前去探看。”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说到这里,忽然全身开始战栗,牙齿磕巴,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接着说下去,“那时我跟着大人一同去的,他发现那庙如果建成,会将底下的水流一分为二,长期如此,会影响下流河水的路径,导致河水改道,长此以往,可能会把下游原武县和附近几个县的河堤冲垮,而且本身是浮岛,地基不牢,很容易坍塌,因此并不建议在此处修建。”
nbsp;nbsp;nbsp;nbsp;他颤抖着声音道:“胡善泓起初不信,找了附近一个村子的壮丁来修庙,结果修到一半庙垮了,几十个壮丁尽数被埋在了庙底。”
nbsp;nbsp;nbsp;nbsp;姜贞猛地睁大了眼,元真太子庙她也去过,从未想到那恢宏的庙宇底下,埋着那么多人的白骨!
nbsp;nbsp;nbsp;nbsp;陈恕也吃了一惊,皱眉问道:“一夕之间死这么多人,难道朝廷没有察觉?”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抬头看他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无奈与忌惮,“陈大人也是朝廷中人,如何不知,当时王家如日中天,胡善泓是王首辅的心腹,他将那几十个壮丁塞在因运河而亡的名单中,谁又敢置喙?”
nbsp;nbsp;nbsp;nbsp;姜贞不可置信,几十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被随意的抹去了?
nbsp;nbsp;nbsp;nbsp;沈德龄苦笑,“当时我们亲眼目睹这一切,但大人聪明,并没有直接揭穿胡善泓,他假意不知,躲过了胡善泓的几番试探。”
nbsp;nbsp;nbsp;nbsp;“回到原武县,大人便一直在暗中收集那几十个壮丁的信息和胡善泓草菅人命的证据,我害怕这事引来祸端,多次劝说大人不要再继续追查,但大人哪里听我的?他认定了胡善泓的卑劣,便决心要为百姓们讨个公道。”
nbsp;nbsp;nbsp;nbsp;“我知道大人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收集到的所有的证据写在一本册子上,打算直接上达天听,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