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入白鸿淮的书房之时,白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忽然想起了百年前白轼道还是家主的时候,年少的她总觉得摆放得井井有条的书房中,书柜与屏风色调既闷又沉,其他空旷的角落却又没有一丝生气,还弥漫着一股经久不散的药味。
但白鸿淮当家主之后,书房内的布置并未改变,只是将屏风换了一面,她再也没有觉得压抑。
坐在书桌后的人,也不再是有着浅淡眼眸的白轼道。
白鸿淮背手负立,看见白楹还有闲心打量四周,他重重咳了一声。
白楹平静抬眼,“堂叔。”
白鸿淮面无表情:“现在你知道唤我堂叔了?”
“当然知道。虽然堂叔你让我别把胞妹寻回,但我真的把人带回白家后,你既无法弃之不顾,也下不了手……你还是那一位在我幼时耐心教导我的堂叔。”
白鸿淮叹了口气:“你假意用胞妹性命激我……白楹你果然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冲动。”
白楹没出声。
白鸿淮也不在意,他垂眸看着桌上的文书:“但现在有些事,若我们装作不知道,或许才是最好的。”
白楹斩钉截铁:“若要我装作不知道胞妹和白轼道不在世上,那我情愿不要这最好的。”
白鸿淮忽然轻轻苦笑,“……百年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抬眼望着白楹:“那你查出你父亲白轼道,百年前为何要带着你胞妹消失?”
“……我不知。”
“百年前你父亲是白家家主,年轻有为……”
白鸿淮揉了揉眉心:“无论是谁,都想不出他要这么做的理由。”
白楹极为敏锐:“那现在呢?堂叔你这番抗拒事实的模样,想必是查到了些什么?”
白鸿淮长叹一声:“我倒情愿我从未查出。”
白楹双眼紧紧盯着堂叔:“堂叔,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你当真想知道?”望着白楹那双眼,白鸿淮摇头,“对了,你可是单枪匹马就能进去孽火狱的人……不论什么事,你从不怕知道。”
“还是堂叔了解我。”
白鸿淮坐在桌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白轼道虽父母双亡,但自小有个玩伴,两人情同手足,关系极为紧密。”
“那人灵根孱弱,只能当散修。他在七十年前去世的时候,告诉我一件事——多年前,散修和白轼道十二岁左右的时候,两人忽然形同陌路。”
“为何形同陌路?”
“那人说自己随着父母外出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发现白轼道好似换了一人……”
白楹喃喃:“换了一人?”
“是,那散修说自己离开之前,白轼道温和有礼,可后来却逐渐冷若冰霜,一双眼望着人的时候,极为冷淡。”
“自那之后,白轼道与那散修渐行渐远,并且天赋渐显,后来一举成为白家家主。”
白鸿淮抬手喝了一口茶:“其实我年少时也见过白轼道,当时只觉得此人温吞……可那时我为同辈中的第一,年少气盛,哪里能想到在后来的在家主大比上,最后是白轼道击败我成为了家主。”
“可算起来,白轼道在众人面前,只在家主大比中使用了一次异火。以及成为家主之后,唯一一次追杀大妖的行动中,使用了白家异火。”
白鸿淮缓缓说道:“长老们都说他克己复礼……可那时的我年少敏锐,只觉得每次他用异火的时候,漠然的双眼中有些我看不出来的东西。”
“现在想来,或许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