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削皮洗净切成块,和阴凉通风处的咸肉一起入锅炖了,萝卜的清甜正好中和咸肉的腻。
茼蒿则与鸡蛋最相配,用猪油炒香最是下饭。
去山坡上捡完蛋回家,把菜备好,李宝福又发好小火炉,温壶热水等会儿赵庄生回来能洗个澡。
水才温,院外就传来独轮车的声音,李宝福赶忙兑碗温糖水出厨房。果然见一身大汗的赵庄生正在院里弯腰喘气。
赵庄生大喘几口气,而后躺在长椅上恢复力气,李宝福把糖水给他放下,继而去卸独轮车上的砖。
卸砖时,李宝福数了数,独轮车装了有二十一块,一块砖有七斤多,赵庄生推着上百斤砖块走了怎么远的路,上坡下坡的,人怕是都累瘫了。
他回头看了眼,赵庄生瘫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只有胸膛在微微起伏。
草鞋被磨破不少,草根斜歪着从草络中探出来,裤腿衣服满是灰尘,虎口因推车被磨破了皮,血红嫩肉卷翻着露出。
李宝福心疼,取了药酒给赵庄生擦。
药酒一沾伤口,赵庄生就醒了,瞧见李宝福眼里的担心,笑道:“哥不累,别担心。”
李宝福忍下喉间哽咽,轻轻地给赵庄生上药。
赵庄生不要命的搬砖,都还有二十四块没搬回来。
休息一天后,赵庄生说自己这趟去咬咬牙背点、推点一下也就回来了。
但李宝福前夜瞧见赵庄生本就血肉模糊的肩上又被绳子勒破皮,说什么也不肯,背着自己的背篓执意要跟赵庄生一起去。
赵庄生没办法,只好跟李宝福讲清楚,这次只准他背七块,剩下的自己则推着回来,只要能跟去,李宝福那是满口答应。
出门时天仍没亮,可就在过杨二家院墙时,李宝福隐约听见有微弱的哭声隐隐约约从晨色里传来。
天色朦胧,李宝福瘆得慌,抓紧赵庄生的手,说:“哥,你听见没?好像有人在哭。”
赵庄生也听见了,但看李宝福面露惊惧,便道:“应该是李三哥家里的老二,前两天他跟我说他娃娃总哭。”
李三的二儿子才满月没多久,夜里总是哇哇哭,那哭声吵得住他们不远的杨母都闹着说了好几次。
对此,李宝福信了,但只觉这哭声不像李三儿子那般洪亮,反而透着一股绝望和凄凉。
然这想法还没细究,赵庄生就带着他快速上了村里大路,朝着朝阳进发。
两人到齐家时,见齐山民应是才吃完早饭,扛着锄头预备下地。
“山民兄弟,我们来搬砖。”赵庄生道。
“好。”齐山民放下锄头,“你们饿不饿?我煮点东西给你们吃。”
这柴都是自家砍的,一捆好柴卖出去怎么也要十来文,两人哪能在让齐山民破费,忙说不饿且吃过了。
于是齐山民给两人倒了碗糖水,还想让两人留下吃个午饭,他叫上晋生,四人好好热闹一下。
但家里还有蚕,李宝福和赵庄生实在不能耽搁,且这砖推回去,还得铺,空闲时候实在没有。齐山民听后有些遗憾地点点头,但也理解,帮赵庄生把砖垒上木轮车,将两人送到村□□代七月初七,七夕那天记得来吃酒。
接下来正是农忙时候,两家都种着地,自然没时间去看望对方,但这情意不会随时间而改变,只会愈加浓郁。
李宝福背上他的七块砖,赵庄生背着砖,推着木轮车,两人脸上都带着笑,与青砖一起走向他们的新家。
路上李宝福说等过两年存够了钱,他想请人把房子翻翻,养头牛耕地,到时两人就在那屋里好生过日子。
赵庄生不在意屋子什么样,只要他能跟李宝福在一起,那就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日子。
路上李宝福讲不停,畅想着日后的未来,赵庄生不时应着,汗水滴在土路上,融进李宝福脚下的大地。
就这般聊着想着,两人走走歇歇的在午饭前就到了家。
砖是搬回来了,但赵庄生属实累够惨,晚上李宝福给他擦药酒时,人都有些嘶气,可一看院里那满当的砖石,心里又止不住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