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福点头,薛屏又道:“我说老杨叔也是,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非盯着杨二干嘛。”
四年前,杨母又生了个比杨二小十七岁的弟弟,沈玉的日子好过些许,但免不了要同时带女儿和小叔子。
待回到家,赵庄生已从地里回来,正在洗菜。
“怎么了?”赵庄生见李宝福神色怏怏的,倒出冬笋问。
李宝福将杨家事说了,赵庄生沉吟道:“生儿生女天注定,哪能怪女人?”
杨家这事闹得很大,杨家族叔们都来指责杨二不孝顺。
杨二却说:“我哪里不孝顺?是不给爹娘吃还是不给爹娘穿?他们有儿子——我五弟!将来养大了照样给他们传宗接代。”
说到最后,杨二气急了,跟父母分了家。
但说是分家,杨二连个小草屋都没有,他只好把沈玉母女送回娘家。在自家牛棚里住了半个月,期间杨二借了钱在老屋不远的地方搭了间草屋过日子。
这事一出,不少人都觉得杨二是个有骨气会疼人的,可有人觉得杨二不孝顺,都不孝敬父母。但渐渐地村里也没这些声音,只因谁说杨二,杨二就提着锄头去砸这家人的门。
村长一劝,杨二就指着两个女儿和沈玉说:“那你报官把我抓走啊!到时候她们娘仨都住大爷你家去!”
村长:“……”
杨二这翻天覆地的变化,骇得李宝福一跳,他跟薛屏嘀咕:“他是不是也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
毕竟以往这杨二在家里最是逆来顺受,耳根子软的不行,当年找李宝福要回礼钱都做得出,如今怎么又这样强硬了?
薛屏搓着草鞋,说:“老两口偏心小儿子,把他和沈玉当牛使呢。上次他在镇上做工的钱全给小儿子花了,大女儿生病都没钱看。”
“怎么能这样呢,”李宝福蹙眉道,“都是自己孩子。”
“一碗水怎么都端不平,”薛屏说,“不过杨二对沈玉好,也是个男人吧。”
李宝福想起杨二来家里借钱时的样子,胡茬满面却精神奕奕,可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把钱还上。为妻女做到如此份上,李宝福和赵庄生也佩服,数了一贯二的铜板给他。
谁让分家时杨父杨母连个碗都没给他们。
小雪一过,山里头登时冷不少。这几年李宝福被赵庄生养的好,到这时候他不觉冷,穿着厚袜裘衣在织布机边绩麻。
李宝福搓完一堆麻线,大喊一声见赵庄生穿完梭子是立即扑到他身上,说:“哥!”
赵庄生搂住李宝福,温和道:“怎么了?”
李宝福手上全是葱绿的树皮浸汁,树汁和泥深依附在厚茧的沟壑里,怎么也清洗不掉,他双手背在身后,说:“想喊喊你。”
赵庄生笑笑,说:“累了就歇会儿,晚上我们做冬笋咸肉。”
李宝福打了个哈欠,发觉有些困,点点头说:“那我去洗笋。”
“等会儿我去,”赵庄生倒了盆热水,把李宝福双手按进去慢慢搓洗,“我看你困了去睡会儿吧。”
水盆里,两人十指交错着。
赵庄生手比李宝福大些,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因常年下地,厚厚的老茧如枯木依附在上面,那皮□□壑里是怎么也洗不干净的深色,包裹住李宝福手时,一深黑一浅黑竟有些显眼。
赵庄生手上的老茧刺得李宝福痒,然手还好,若是换做其他地方。不待长指用力抠挖,李宝福嘴里就发出呜咽的低声吟叫。
如此想着,李宝福又记起挖笋时薛屏的话。
“怎么等不得,也得弄好,不然进去疼。这手还跟物件不一样,手能转着圈摸。我跟你说,进去几寸的地方上会长个小指甲盖大的球,你让庄生摸到地方,然后做事时就朝着那地方去,保证是要死要活。”
“在想什么呢?”赵庄生看李宝福脸红不少,问道。
那些个浪荡话,李宝福可不敢对赵庄生说,否则他定不要自己再跟薛屏多来往了,便说:“没什么。”
赵庄生仔细地给李宝福擦干手,说:“回屋睡会儿,睡醒吃饭。”
昨夜确实腰累屁股疼,没怎么休息好,李宝福打了个哈欠预备着回屋却听屋外传来鞭炮声。
那急促的鞭炮声劈里啪啦的,还带着李婶苦天喊地的声音。
李宝福以为是李婶跟谁骂起来了,拉着赵庄生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