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忙碌,赵庄生整日挑粪、锄地、播种,李宝福则在家里织布、做饭。
春雨含潮,清明前几天,这回南天都很是严重。
若不关紧门窗,家里进了水气那泥墙上都将上挂长长的水珠,更别说屋里泥地整日都湿漉漉的,粘着木屐底很不舒服。
更别说一下春雨,院子里更是泥泞,好几次李宝福在院里走着走着都摔了。
清晨的远方山间总有雾,迎着春风一推房门,可见那山头隐在云雾里。空山新雨,良辰美景。
回南天景是美,可那衣服洗完好几天都不能干透,就算干了也有股子霉味。
每当这时,李宝福手脚也都会发冷,他抱了个汤婆子坐在织布机边,望着窗外的雨,说:“这雨别下太大,那蚕种才用被子保好催种,要是清明过完还下雨就不好了。况且这雨水太多,秧苗就得等到谷雨后才能播。”
织布机嘎吱不停,赵庄生穿着梭子,头也不抬地说:“蚕种是去年的,蚕房面向东南吹不到什么风,你别担心心。”梭子在他颀长的指间穿梭,笑着说:“其实下雨也好,能休息两天陪你。”
过年时买酒买肉花费不少,初二李宝福生病吃药后面买鸡鸭补身又花了不少,现今家里钱统共不到两贯钱,眼瞅五月又要交税,这米、布、钱都得找出来才是。
为此,赵庄生是白日下地,晚上回来后跟李宝福把线纺好就开始织布。
幸而李宝福如今身体养的还不错,能帮着一二,可见赵庄生消瘦不少的脸庞总有些心疼,他说:“马上又要养蚕了,哥,今年好像会很辛苦。”
机杼声里,赵庄生握住李宝福的手,说:“别怕,什么事都有哥呢。”
这日赵庄生出门去踩水车灌溉秧田去了,只有李宝福在家织布,他抻腰休息时,听院门口有人喊道:“宝福弟弟,在家吗?”
李宝福听出这是齐山民声音,忙应声开门迎他进来。
齐山民提着几包糕点和一块猪肉,说:“宝弟,为兄又来看你了。”
自齐山民开始修房,总是隔上那么几天就跟晋生来找李宝福玩。尤其正月里李宝福病得那一场,两人更是买了两根要价不菲的山参须送来。
赵庄生感激的不行,临走前送了好些肉粮给他,自此两家人常来走动。
李宝福给齐山民倒了碗水,说:“山民哥你说你来就是了,又提东西做什么?”
齐山民走了许久的山路,咕噜几大口喝完一罐水才说:“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而且这次我是有事找你们。”
李宝福把昨日陈璋送来的枇杷洗好端给齐山民,而后坐在矮凳上择薇菜,说:“什么事啊?还得山民哥你亲自跑一趟。”
齐山民躺在长椅上晃脚,往嘴里丢了两颗枇杷,说:“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泉安有一姓徐的郎君在西京当高官这事吗?”
这事李宝福自然记得,齐山民又道:“他要返乡养老。”
李宝福眼眸一转,说:“他要修房子吗?”
齐山民道:“聪明!他想把自家老宅翻一下,给老娘和自己颐养天年,包下这活计的是我堂哥,问我有没有肯卖力气的人去做工。宝弟,你的赵哥有时间吗?”
如今正是春耕,家家户户都忙着,哪怕是城里头卖力气的,家里也有几分田要耕耘。况且给这大官修房屋这等好差,都是工头招熟人去干,绝不外泄太多。
知晓齐山民是专门为这事来一趟,李宝福高兴的菜都不管,扑到齐山民怀里说:“当然有,山民哥你真太好了!”
齐山民仰躺在长椅上,被李宝福压得喘不过气,揉着他头哈哈笑道:“可别高兴,我跟你说这活很累的,徐郎君想快些修好,所以工期很紧,最多二十天。”他“唔”了一声,瞧着李宝福充满着少年朝气的眼睛,说:“但给吃住,二十天工钱一贯七。你和庄生要是觉得行,我就去跟我哥说好,明儿带他去走个面儿。”
二十天都不在家,这正是养蚕摘桑叶、撒秧种田的时候,不是这块地要锄草就是那块地要挑粪,这些活李宝福一人做能行吗?
赵庄生思索片刻后,答道:“行!”
午饭,李宝福做了野葱炒咸肉、香椿摊鸡蛋、凉拌薇菜、萝卜炖肉块和一盆蛤蜊豆腐汤招待齐山民。
如今地里菜还没长出来多少,李宝福本想杀只鸡感谢齐山民,齐山民赶忙劝住,说随便做点就行。
三个人一大桌菜,齐山民又添了碗饭,说:“那明天巳时二刻庄生兄弟你去城东的长水巷口找我,我哥带你去给那工头过个脸,他满意就定下。”
地里活,李宝福又不是做不来,见赵庄生答应,他心里也够高兴,毕竟有钱挣,夏税也有着落了。
齐山民走时,赵庄生给他装了小半筐枇杷还有数十个鸡鸭蛋。
齐山民不太好意思,背着背篓离开前说:“明儿去县城,宝福你也记得来。我请你们吃饭,正好晋生也在家,他蛮想你的。”
李宝福打趣道:“那山民哥你可得多备些钱,我今晚可省着肚子不吃了!”
李宝福从小被护的好,身上还有着股少年人的朝气,清亮有神的双眸总不经意流露些许清澈。他不似跑散生意的齐山民和读斯文书的晋生,心直口快又不失率真,讲起话来常逗得齐山民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