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此刻乏得很。
大殿肃穆,众臣列队齐整,唯有他站在康王叔身后昏昏欲睡。
昨日本是难得机会,哄得阿绥同他抵足而眠。虽得守着规矩,不越雷池一步,却不妨碍他借着装睡的机会占些个便宜。
偏生白琮那混小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半夜闯进来非要舅舅陪着,洪喜带着侍卫将人拦下了,却不成想白琮直接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贺绥来了也不管用。
一堆人围着个小祖宗哄了大半宿,好不容易不闹了,却把贺绥勾了去,这让萧恪如何睡得着,盯着床帐子顶同个深闺怨妇般硬挺了一个多时辰。
寅时初,宫中晨钟一响,众臣便要列整入殿早朝。在那之前,萧恪便得洗漱更衣,换上朝服。这一宿拢共也就半个时辰是合上眼的。幸而萧恪身形不高,被前面的康王挡着,又站得靠前,一时倒没什么人发觉他站着打起了小盹儿。
迷迷糊糊得,好似有人叫他的名,最后还是被康王用手拐子顶了一下萧恪才清醒的。
一抬头,就见那留着山羊胡的文官手持笏板对着自己吹胡子瞪眼睛。
“方才陈卿参奏,燕郡王可有要辩驳?”
萧恪一个字没听到,但心里约莫已猜到对方参了他什么,便自臣工之列中走出,站到那言官的身旁,语气淡漠回道:“臣不认。”
“人证物证俱在!燕郡王莫想着今日能够推脱过去!”那言官义愤填膺,见萧恪不认,便又将他昨日命人打砸宝麟阁的事详述了一番。
其详尽之程度,好似昨日他亲眼目睹一般。这其中自少不了添油加醋,末了还把萧恪警告那掌柜的话一并说了出来,连口气都学得十足十。
萧恪便可肯定这个陈大人是祁太尉推出来试水的。
众臣哗然。
砸一个铺子本不是什么要紧事,可要命的是那句看见祁家人就膈应的话。虽说祁姓并不是什么生僻姓氏,但放眼朝中,这个祁家指的是谁简直是不言而喻。
祁家那可是当今皇后的母家。朝中三成以上都是祁太尉的门生。
祁太尉又是何许人?那可是皇后亲兄长,太子的亲舅舅,堂堂国舅爷。燕郡王年方十五,不过是个巴结皇帝才得以活命的皇亲,空有王爵之名,竟赶光天化日这么说话。在旁人看来,那着实是不要命了些。
可再看萧恪,不仅脸上全然没有惧色,反而在听完那言官的话后,笑盈盈地问了句:“原来宝麟阁是祁家的铺子?”
那言官怒道:“不是你同人家说的,凡是祁家的东西就砸?!”
“呵!”萧恪嗤笑一声道,“陈大人老糊涂了吧?你方才说的还不是这句,怎么一扭脸话都变了?”
言官被气得脸通红,也不再同萧恪多啰嗦什么,只朝皇帝谏言道:“燕郡王任性妄为,有辱皇家声名,臣恳请……”
“陈大人道听途说,栽赃诬陷,臣请陛下明察!”萧恪可没那个闲心同这些言官周旋,直接高声压过那人率先求齐帝圣裁。
“你、你!恶人先告状!”
“怎么?胡大人前些日子刚拿笏板打过小王,陈大人也要再来一遭?”
“臣殿前失仪,望陛下恕罪!”那言官忿忿不平压下了手,总归比旁人要聪明一些,晓得先请罪,免得齐帝发了脾气无端遭罪。
齐帝未置可否,只是扫了眼御阶下对峙的两人,问道:“燕郡王,祁家之言你可有说过?”
“回陛下,臣并没有说过。”
“陛下,臣有人证!当日那店中伙计和店铺掌柜皆能佐证燕郡王说过此话!”他们当然知道萧恪不会人,早就准备好了后手,只等着萧恪否认便立刻祭出人证。
不料萧恪却冷笑一声道:“原来这等胆敢妄议陛下的狂悖之徒也配做人证?不即刻将他抄家灭族已是陛下宽厚仁德了,竟还找这种人随意攀咬的逆徒作证,陈大人……你睡糊涂了不成?!”
“你、你…一派胡言!陛下…”那姓陈的言官没想到萧恪睁着眼说瞎话,一口气顶到心口,差点被气得撅过去,整张脸憋得通红。
反观萧恪,却是气定神闲的模样。此时再一看,倒像是那姓陈的拉了个人就来诬燕郡王一样。
“陛下。”萧恪再一次抢了那言官的话头,直言道,“臣砸了那店铺不假,但陈大人所奏其他皆为蓄意诟陷,望圣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