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侯爷,便是此处。”
薛执战战兢兢坐在马车里,时不时就要撩起车帘向外看。有了前两次的经历,他总是有些怕萧恪的,今日被大伯父命令带萧恪和贺绥来参加溪余书斋每隔十几日的诗会,他这一路上心都是提在嗓子眼。好不容易盼到车马停下,他这才松了口气。
萧恪抬头瞧了他一眼,挺大个男人,被瞪得缩了下脖子。
“呃…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你机灵劲儿倒是有,就是话多了点。还有…在外不要一口一个王爷侯爷的,本王若是想顶着郡王的名号出来,还需要你薛家为引?”
“王爷教训的是,是薛某糊涂了。今日是带两位大伯母家的……表亲兄弟来诗礼会见识一番。”
“不错。旭表兄进了兵部,姑姑这才将我们兄弟从家乡招来京城,想着谋个差事前途。执表兄是带我们来涨见识的,这么紧张作甚,我又不会吃了你。”萧恪身为皇亲国戚,若以真实身份露面,必然会让人引起警觉,什么都打探不出来。蒙泽虽有门路,但过从甚密被人瞧见,难免引起阮高良和他背后指使之人的戒备。倒是薛家最为合适,曾是皇商又在京中颇有人脉,即便教人看到了,也不过是薛家意图攀附罢了,打草惊蛇的风险也是最小。
只是不成想这薛执太不中用,不过被吓了两次,再见面拘谨不说,说个话还磕磕巴巴的,让人瞧了就来气。
不过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计较了,萧恪同贺绥表面上扮作一对兄弟,由薛执引荐入了诗礼会。
萧恪一路上将途径之人细细打量了一番,确信没见过什么‘熟人’,这才放心了些。他倒不担心自己模样暴露,只是贺绥在秋猎时出尽了风头,若是有高门显贵的世家子弟在场,说不准还真有几个能认出人来的。
所幸往来的瞧着皆是寻常富户子弟,再有一些未入仕的读书人,一路上倒没人认出他二人来。倒是走在前面的薛执,一路上被不少熟人拦下寒暄,每每对方问及身后的萧恪和贺绥,薛执便要提心吊胆一番,撞上那溪吾书斋的东家时,明明是深秋了,他却已出了一头的汗。
“薛公子,许久未见。翟某未及远迎,失礼了。”
“翟老板客气。”
萧恪听出这拦路之人便是蒙泽口中溪吾书斋的东家,那名唤翟淼的中洲商贾。
见萧恪瞧向自己,翟淼也侧了下身子细细打量起薛执带来的两人,眼中却透着一丝玩味。他盯着人长久没说话,前面的薛执却是有些慌了神,主动开口介绍道:“翟老板,这是我大伯母家的两位表弟,堂兄如今有了好前程,袁家便将两位表弟送来京城谋个好前程。这不今日正赶上翟老板办诗会,大伯父便叫我带着两位表弟过来见见世面,也结交结交人脉。”
翟淼一展折扇,笑着应道:“原来如此。薛公子从前的雅间还空着,若是走得累了,便随时带两位袁公子过去歇歇。酒水吃食吩咐下人一声即可。”
“多谢翟老板好意,那我便……”
薛执本想着打个照面便带着萧恪和贺绥二人到处逛逛,没想到他话未说完,身后的萧恪便已开口,直言道:“翟老板这诗会热闹非凡,在亳州时便有所耳闻。今日见了翟老板本尊,更是觉得一见如故,有些事想私下…请教翟老板一番。”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说,薛执只会以为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在这里攀关系,可这话从萧恪嘴里说出来,他却只觉得萧恪这是盯上了翟淼的家财。毕竟薛家前些日子才被燕郡王狮子大开口宰了一次,如今张口便要同翟淼私谈,想不想歪了都难。
“你这小子也太不知礼数了!”而事实上,其他跟着翟淼的人也是这么想的、除了翟淼贴身的侍从同自家主子一般不动声色,其他人听了薛执的介绍,都只觉得这乡下小子攀关系忒大胆了些。
翟淼却始终面带和善的笑容,打量着主动开口的胆大少年。在所有人都觉得翟淼会拒绝萧恪时,这人却说:“那袁小公子随薛公子稍坐片刻,翟某前厅有客,得空了便过来一叙。诸位,暂且失陪了。”辞别了其他人,带着侍从往前厅去了。
其中一华服青年十分笃定说道:“不愧是京兆尹家的嫡公子,面子就是大。”
京兆尹三个字一出,萧恪和贺绥的眼神同时一凛。那人说完正好回头看萧恪,原想着官宦公子的身份能吓一吓这亳州来的胆大小子,却正瞧见那兄弟俩古怪的眼神。不由对薛执说道:“薛兄,你这两位远房表亲也未免太没遮拦了些,瞧着应是在家中娇惯长大的,不太懂京中的尊卑规矩。虽说是你大伯母娘家的子弟,你这做表兄的,也得适时教一教才是。”
薛执现在只想冲着对方摇头,可萧恪在旁边瞧着,他连用眼神暗示都不敢。
还没来得及想好该如何提醒对方言辞收敛一番,就听身边人笑着问道:“执表兄,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啊?瞧着应是旧识,怎么对着表兄你这般不客气?”
那人冷笑一声往前迈了一步。薛执生怕对方脾气上来了伤着萧恪,薛家也要连着吃挂落,想也没想就往旁边跨了一步,正好挡在萧恪身前。他这朋友的脾性他知道,富户门第的公子哥多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在遇到萧恪之前,他也是差不多的脾性,可如今却是不敢出半点纰漏了。
“韩兄!这话说到哪里去了,都是家中宝贝的子弟,难免有些脾气,韩兄大度些。”
薛执从前可不是说这话的人,那姓韩的公子瞧出来好友的古怪,只是以往跋扈自傲惯了,又自诩是这诗会上有头有脸的公子,看不得有人比他还嚣张。便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亳州袁家?别说我们听都没听过,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袁家算什么?”
袁家确实不算什么,可薛执清楚身后这俩人是谁,眼见拦不住好友,只得说道:“韩兄,我这两位表弟初来京城水土不服,我先带他们去雅座歇着,咱们得空再聊啊!”
“你这么怕你大伯母么?”那人见不得好友这般‘委屈’,抬手便要去抓那萧恪,只不过贺绥的反应比他快上许多。姓韩的手刚伸过来就被贺绥捏住了手腕,进退不得,“嘶!乡下来的小子怎么这般无礼?!”
“侯…呃,韩兄无心,表弟勿怪。”
贺绥不是什么计较之人,方才也不过是出于保护萧恪,这会儿薛执过来赔笑脸劝和,他也就放开手了,熟料那人抽回手捂着腕子却不知收敛,嘴上愈发不干净。因为刚刚薛执一时口误,喊了个侯字,那人便嗤笑道:“袁猴?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