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辛苦。”
梁砚秋辞了侍卫统领裴正,准备回自己的屋子早早歇了。
今日跟着萧恪奔波了一日,大抵也是见了太多次这位主子爷变脸,他都些难以招架,更不用说直面萧恪的霍奇和宁家人了。有那么一瞬,梁砚秋甚至想给对方点个蜡小小心疼一下子。见识过了萧恪的厉害,如今的他是真的敛了心思,安心侍奉在萧恪身边,也笃信对方能够助他报家仇。
如今已快入冬,燕州这边白日或是正午还好,可每日早晚最是寒冷。梁砚秋拢了拢身上的棉袄,用棉袄上的风毛盖住被冻得有些疼的脖子,一边搓了搓胳膊一边加快了回去的步伐,可走到半道,他就被人喊住了。
“这位大人。”
梁砚秋转过身,见是霍家那位四公子叫他。虽说二人明面上都是萧恪的男宠,但私下里是个什么利害关系,萧恪早就叮嘱过他,对这位霍四公子自然是表面客气着。
“霍公子,在下只是王爷身边的近侍而已,并无官职加身,当不得公子这一声大人。”
“也罢。只是不知你我年岁长幼,那便冒昧唤一声梁大哥了。”外面的风是极冷,张口说了这几句话的功夫,肚子里就灌了不少凉风进去,霍子溪拢了拢棉衣又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梁大哥若不介意可否让我去你那里坐坐?”
虽说霍子溪昨日才被其父送来得十分突然,但这驿馆之内空余的屋舍不少,还是给他安排了住的地方。
“……请吧。”梁砚秋和霍四公子交集不深,打照面拢共也就两三次,话都没正经说过一次,其实他是不愿意霍子溪去他那儿做什么的。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霍公子言辞谦和,举止也无半点不妥,他一时拿不准萧恪对这人的态度,便也不好拒绝。
驿馆的小屋内没有地龙,但萧恪也没苛待梁砚秋,屋里一样能烧得起烟少的银碳。
白日屋里一直没人,便是刚烧上碳也没那么快暖和。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便谁也没脱外面的棉袄,梁砚秋让霍子溪先找处地方坐下歇着,夹了根热碳到小炉上,又提了茶壶夹在那小炭炉上煲着,待一切拾掇停当了他才挪了个凳子过来面对着霍子溪坐下。
“不知霍公子找在下是为何事?”
“梁大哥这话说得,无事便不能找你聊聊?毕竟我们处境相当,我这骤然离家被送了来,今日一下午就我一个被困在院子里孤独得很,一时又不知该找谁说……”
霍子溪今早被带着去给宁芳远传话,之后便被侍卫统领裴正带回了驿馆‘看管’,虽说萧恪信他要杀霍奇之心,但并不代表全然相信此人,底下人自然跟着谨慎。
“霍公子想多了,若是有何短缺尽管想裴统领或是驿馆的官吏提便是。”梁砚秋是知晓这事的,萧恪也同他有过交代,不然今日便不该是他陪着去刺史府敲打霍奇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同对方深谈这些,便干脆顾左右而言他,不接霍子溪的话茬。
“倒不是那些身外之物,只是我方才出房门时见随同的侍卫都在收拾行装,不知王爷是要离开三关城么?”虽然霍子溪打心眼里觉得萧恪不可能是畏惧霍奇而想跑,但今日他才向宁芳远传了话,萧恪只见了一面便让人收拾东西,一副要离开的模样,他如何也安心不下来。
抬眼见梁砚秋直勾勾地打量着自己,霍子溪又着补了一句道:“我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处境罢了。梁大哥应该也知道,我是被父亲送来王爷身边的,若是……”
少年身形单薄,低眉顺眼诉说自己被父亲‘送人’时恰到好处的神情低落倒是副惹人同情的模样。
“王爷明日启程去定州寻安北节度使程大人,霍公子若是担忧自己处境可去同王爷请求同行。”梁砚秋不由皱眉,他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只是话开口前一刻还是回想起萧恪的叮嘱,话道嘴边却又变了内容,不过终归还是心软透露了一些。
“那燕州这边便不管了么?”
霍子溪没忍住多问了一句,立刻就引来了梁砚秋的警觉,他盯着少年眉头紧蹙,语气生硬质问了句:“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梁大哥别误会,我只是有些怕…所以才失言了。”
梁砚秋无意同霍子溪多说什么。屋内因着烧了炭渐渐暖了起来,梁砚秋起身背对着霍子溪脱去了外层的棉袄,回身见人还坐着,便板着脸道:“霍公子,夜深露重,还请先回房歇息,若有相求,还请明日亲自去同王爷去说。”
话到此便已是下了逐客令。
霍子溪见梁砚秋真的在背对自己脱衣上榻,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也不好厚着脸皮别人屋子,便起身辞了转身回去自己的房间。
要论谁知道萧恪准备离开三关城后最震惊,当属杜慷和霍家各自心怀鬼胎的父子俩。杜慷在外面鬼混了一日,前一晚也是喝得稀里糊涂被下仆扶回驿馆的,早上人还宿醉睡着便被下人摇醒。杜慷抬手便打,打完了才听仆从慌忙禀报说燕郡王昨日就叫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三关城,给他听得一愣。也顾不上旁的,匆匆披了衣裳就冲去萧恪在的院子。
不过他没能立刻进得去,在小院门口便被侍卫统领裴正带人拦下了。
燕郡王的侍卫才不管杜慷摆出什么大官派头,说什么都要先去通传了才许人进去,杜慷不是头一次被萧恪身边的侍卫这样拿话呛了,只能暗自憋了一肚子火。
屋里早膳刚刚摆上,萧恪晨起便同贺绥习武,回去擦了汗又换了件干净衣裳才拉着贺绥一道用膳,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用便听到侍卫通传杜慷匆匆上门求见。
“真是烦人,不必理他!……阿绥?”
贺绥伸手压在萧恪手上,冲他摇了摇头后自己站起身退到其身后道:“面子还是要给的,不然回去他说些什么陛下又要为难你了。”
萧恪叹了口气,语气不善唤手下侍卫将人传进来。梁砚秋侍奉在侧,将原本给贺绥备下的碗筷暂且收了才回道萧恪身后另一边站着。
杜慷喘着粗气大步踏进来,身上的衣裳有些整理过的痕迹但依旧穿得歪七扭八,可见确实是慌慌张张而来的。
“杜大人怎么了?一大早来本王这儿?”萧恪云淡风轻抬手示意杜慷先坐下,“杜大人昨日尽兴,想必今早起得急没顾上用膳。砚秋,去叫人取了碗筷来给杜大人。”
梁砚秋领命去了,杜慷面上意思意思推拒了两句,而后便顺着萧恪的话坐下。一坐下便着急询问道:“王爷要离开驿馆?”
“哦,原来是为这事。是有这么个事,杜大人昨日出去寻欢,本王就没叫人扫了你的兴致。”
萧恪端了面前的粥碗,白糯的米粥中混了些雪白鱼片,面上洒了细碎的青葱末,淡淡的鱼鲜味飘了出来。萧恪出身皇室,地位非凡,驿馆的厨子自是每日都使了浑身解数烹制饭菜,连一碗粥都用尽了心思,那粥光是瞧着便让人直咽口水。
杜慷瞧着那粥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堂中人都听得清楚,弄得男人老脸一红,直冲着萧恪傻笑两声含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