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是强词夺理!”
“是本王强辩,还是尔等固执己见,只将女子看作附庸,你们心里清楚。何况……”萧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看向那争辩的文官时,眼神是冷的,“若本王没记错,当年本王大婚,赵大人曾厚礼相赠,直言本王与抚宁侯天作之合。赵大人在这儿辩伦理纲常,口口声声说女子为帝便是牝鸡司晨,本王与男子结成夫妻便是天作之合,看来赵大人心中的伦理规矩也是为权势所动的,这难道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番话怼得那言官哑口无言,悻悻退了下去。底下朝臣但凡有心想辩一辩的,都被萧恪接下来一句‘当年不曾以死抗议本王与抚宁侯结亲的大人便少费口舌了’给堵了回去。毕竟他们都能为了趋炎附势默认男人娶男人,这会儿再跳出阻拦女子为帝也是自取其辱。
当然也有那等耿直之辈言明若是女子为帝,甘愿一头撞死在大殿。
萧恪对于那些老顽固以死相逼却是丝毫不慌,甚至还当众冷笑了一声,那讥讽之意让嚷嚷着要死谏的官员脸上一阵青白。
“口口声声忠君大义,如今不过是不想对女子俯首称臣便要以死相胁。公主十岁时便开始惠济黎民,忧天下之忧,你们又做了什么?挟制君王、干涉皇权,你们干的这些事,九族的脑袋加一块够砍么?!”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是来自皇权的威慑,让那些要以死明志的人不由低下头去,不敢再提。
倒是有几个真有骨气的,当场官服一脱,辞官去了。萧恪既未发怒、也未阻拦,只由着他们去了。而皇室宗亲大多见证了数月前那场皇位之争,对萧恪的手段心有余悸,根本不敢反对。况且那皇位本也轮不上他们,让萧璇这个女孩当皇帝,在宗亲的眼里只觉得是萧恪想扶持一个好把控的傀儡,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什么分别,意外的也就那么接受了,最多不过背后议论几句荣亲王的狼子野心、顺道再猜一猜他何时取皇女而代之罢了。
兴寿初年六月,萧定淳嫡长女萧璇被拥立为帝,成为首位继承皇位的皇女。而萧定淳也因继位时日太短,被后世追谥为哀帝。
萧璇虽继位为新帝,却仍沿用先帝兴寿的年号。她继位那日,不知为何,康王竟未露面,后来倒是有人说瞧见他抱了个小瓷罐,边笑边抓了罐里的白灰随手一洒,颇有些疯癫的征兆。
至于权倾朝野的荣亲王则很自然被尊为摄政王,只不过初时大家都以为他是要拿萧璇当做篡位的垫脚石,没哪个真认为萧璇这个女帝会一直当下去,却不成想这一当就是三年。等萧恪功成身退之时,萧璇的皇位已坐稳了,且因其施行仁政惠及黎民,民间对这位女帝多有称赞。
反观萧恪因这几年打压外戚权贵而得罪了更多人,且他行事素来随心所欲,朝中那些顽固文官没几个没被萧恪当朝损过,后来虽逐渐看出了萧璇颇有为帝的才干,却仍是忍不住对萧恪口诛笔伐一番,久而久之,萧恪的名声跌到再也捞不动的地步。京城百姓每每吓唬孩子都不说什么狐鬼传说了,直接来一句‘再哭闹,荣王就抓你去砍头了’,孩子听了,刹那便止了啼哭。以讹传讹,越传越邪乎。不过萧恪本人倒是不在意,听了反倒乐呵呵同人说笑。
兴寿四年,刚过了正月十五,京城街上仍是一派热闹喜庆的景象。
抚宁侯府侧门附近的小巷子里,两名衣着朴素的青年各牵了一匹马,一前一后自巷子里走出。各自马上都挂了个包袱。走在前面的那个取了挂在马鞍上的斗笠往头上一戴,一边招呼后面的那个道:“阿绥快一起遮一遮!要不让人瞧了去,我们今日可走不脱了!”
后出来的那个依言取了斗笠戴上,先一步翻身上马,回身看了眼紧闭的侯府大门,随口问道:“折子交了?”
“自然,若是不交,璇儿怕是天涯海角都要抓我回去!”
“走罢。”
年节不上朝,只有一些要紧的折子被送进宫来。萧璇给曹太后请过安后就径直返回了御书房,她素日勤勉,纵使是难得闲适的年节,她也不曾懈怠。双十年华的她已褪去了几年前的青涩稚嫩,举手投足也已有了几分帝王不怒自威的气势,不止宫中,满朝文武也没几个再敢看清这位皇女的了。
“陛下。”
萧璇听到声音才放下了手中朱笔,坐直身子看向来人,抬手示意道:“柴卿起来罢。”
与女帝年纪相仿的英俊青年谢恩后起身,双手捧着一份奏折恭敬奉上道:“通政司收了封奏折不敢怠慢,沈大人命臣立刻送来请陛下过目。”
“卿直接呈上来便是。”
萧璇御书房内向来不留伺候笔墨的人,多数都是在外间伺候的,臣子要呈奏折要件都是得自己捧了上去。
柴鸿驰绕到御案一侧,隔了几步站定,双手捧了递过去,在皇帝接过后又补了一句道:“另外…巡街的人说,今日一早见荣亲王和贺将军乔装打扮从侯府旁的巷子里出来了,一路说笑着离开的,看方向应当是往北去的。”
萧璇翻开奏折的手一顿,然后立刻就明白了柴鸿驰要说的意思,不由叹了口气,问道:“听闻柴卿年少时,一直养在皇叔府上?”
“是。”
“那依你之见,朕是否还要派人去追?”
柴鸿驰淡淡说了一句:“陛下心中应已明白,王爷就是不愿陛下挽留,才会挂印封金离去。那一位原本也不是贪图权势的人……”
萧璇饶有兴致打量着面前的青年,那眼神直把柴鸿驰看得有些发毛,不由退了两步躬身道:“陛下,微臣告退。”
“柴卿且慢。”萧璇叫住慌忙要逃的青年,从手边堆积如山的奏折中翻了一份明黄封皮的折子,抬手递过去,示意柴鸿驰接了过去,“朕拟了个封赏皇叔的折子,柴卿帮着斟酌斟酌,明日早朝前递了来。”
“臣遵旨。”
折子是早拟好的,就证明萧璇早就清楚萧恪会走,甚至已经备好了,柴鸿驰双手捧了折子直直出了御书房。青年转过身,在大殿的门关上前又看了一眼伏案批阅奏折的女帝,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涌上心头,那是他过去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悸动。
兴寿四年春,女帝下旨赐封萧恪、贺绥为靖北王,二人共用这一封号,并力排众议将如今北境五州都划归靖北王自治封地,且爵位代代相传,非萧氏亲子亦可继承。至此,便开启了大齐长达数十年的空前强盛,北燕再难踏足中原一步,而靖北双王的威名也成了北境边民口口相传的美谈,流芳后世而不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