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熹缓缓闭上眼,伸出完好的右手,于铸剑池上方握住了一把微凉的剑柄。
阆风塔第六层的天幕时隔多年,再次为贺兰熹而开。冰蓝色的微光穿透云层,在阆风塔每一层的天幕上印下一句话:
【无情道,贺兰熹——剑,北濯天权】
阆风塔所有人都仰头看向了这句话,除了贺兰熹本人。
他闭着眼,挥剑而落——
缠绕在他身上的鬼爪发出阵阵凄厉的尖叫,眨眼间化为虚无。贺兰熹的身体失去了束缚,如同折翼之鸟,径直向铸剑池坠落。
长孙策吼道:“贺兰熹!”
行了,别叫了,我待会就御剑起飞,给你展示一下最后关头生死一线的刺激。
贺兰熹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可炙烤的灼热提醒着他他已经离漩涡很近了,他只好强打精神,刚要拿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不料炙热感却猝不及防的消失了。
清冽霜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落在了一个不算太熟悉,但一直记得的臂弯之中。
贺兰熹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那一双他眼馋了好久的金簪流苏。
它们不像平时那般沉稳安静,而是在宋玄机脸侧晃啊晃啊,晃个不停,简直像爱猫人士用来逗猫猫玩乐的精巧玩具。
贺兰熹露出一个几乎能用愉悦来形容的笑容:“宋浔?宋浔你来了!”
宋玄机垂眸看着他:“嗯,还好么。”
“不好,”贺兰熹被宋玄机抱在怀里,自己则紧紧抱着随手拿来的【北濯天权】,手臂上被刻意忽视的剧痛一瞬间全涌了上来:“我刚刚被自己的冰墙撞了一下,好疼好疼!”
长孙策:“?”
第34章第34章
贺兰熹一通控诉,原以为宋玄机又会用“冷静”两个字打发他,没想到宋玄机常年冷淡的眉眼居然微微动了动:“哪里。”
虽然还是只有两个字,但至少不是“冷静”了!
贺兰熹想举起受伤的手臂给宋玄机看,却发现自己举不起来,只好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指向受伤的地方:“这里。”
宋玄机给他念了个医诀,把他断裂的胳膊接了回去。他很快就不痛了,只是刚接好的骨头有些僵硬,一时半会儿之间使不出太大的力气。
宋玄机一到,方才还扒在结界上急得上火的长孙策慢悠悠地席地而坐。他牢记贺兰熹之前的嘱托,掌心拢在嘴边道:“宋浔,贺兰熹让我转告你,你一定要来帮他,他怕他一个人打不过。有你在,他感觉他会厉害一些。”
贺兰熹:“。”我人在宋玄机怀里就不用你转达了吧,避嫌真君。
长孙策转达完之后,毫不掩饰地发出了一声嗤笑,心道就这还“更厉害”一些?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刚刚的嘴脸。
贺兰熹抱着【北濯天权】,宋玄机抱着贺兰熹朝结界走去。从宋玄机出现至今,他似乎完全没有给过鬼十三正眼。
鬼十三见两个无情道少年竟如此毫不设防地将后背留给他,不由冷笑一声:“这便是天之骄子的作态么,当真是叫人不快啊。”
长孙策屁股还没坐热,冷不丁瞧见数十道黑爪卷土重来,在宋玄机身后呈万箭齐发之态,仿佛下一刻便要直穿宋玄机的胸膛。而宋玄机却好似毫无察觉,抱着贺兰熹稳步而来。
长孙策大喊:“小心——”
他以前没少埋怨无情道们让他“小心”却不告诉他要小心哪里,现在他终于懂了——原来根本来不及啊!
宋玄机对长孙策的提醒置若罔闻,脚下步伐未停,只轻声吐出了四字:“法相天地。”
“地”字一落,一道冰蓝色的光芒猝然平地而起,直冲天幕,与天幕中“贺兰熹”三字交相辉映,在顷刻之间点亮了整座阆风塔。
盛光之中,一位身穿无情道校服的青年赫然出现在宋玄机身后,两者有着极其相似的轮廓,仿若被阴阳割了昏晓,相背而行。
青年容貌俊美,神情漠然,头戴流苏金簪,由灵气化为的灵体触达天幕。无数鬼爪在他脚下,诚如蜉蝣游于天地,一粟沉于沧海。弹指之间,灰飞烟灭。
贺兰熹躺在宋玄机臂弯中,愣愣地看着青年形象的宋玄机——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流苏金簪!
等等,这不是入宗第十年才能学的《法相学》吗?宋玄机为什么还会这个!
好好好,没想到宋玄机居然偷跑了这么多年。此事若是告知白观宁,白观宁怕不是要发疯。
有了法相的相护,宋玄机安然无恙地把贺兰熹送入了结界:“待着,我去处理。”
言毕,【忘川三途】无声出鞘,划出一条冷冽的寒光。少年将其握于掌心,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鬼十三走去。巨大冰蓝色的法相与之相随,对着鬼十三另一个分身,一剑挥落——
【忘川三途】从容斩下,剑身化为忘川之水,剑鸣之音响彻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