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遥听得怔怔,突然抱紧那衣裳,双瞳发紧,眼眶湿润。
他握紧拳头,好像哭了。
什么哭了?
温画缇自己不爱哭,也看不了别人哭。她突然着了急,“哎!哎!你先别哭啊,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一哭会被别人嘲笑的!”
温画缇连忙蹲下,想弄掉他的眼泪,却突然被他握住手腕。
她大惊,忙挣扎,却发觉他的眸光变得奇异,狂热,由绝望迸发生机,又徐徐噙了抹野心勃勃,像是看见猎物的狼,等待厮杀。“终于让我看见你了,皎皎你竟然敢骗我,想怎么死在我手里?”
恶狼张开尖锐的爪,突然扑来,狠狠咬住她脖子。
“啊!!救命!不要——”
温画缇惊恐万分,骤然惊醒,抬眼看见青色床幔,才发现原来这只是梦。
她冷汗浃背,拍拍胸口。
吓死人了,还好只是梦。
酒楼
这座别院说大不大,然而说小也不小,虽然目前还有程珞的三十多护卫在,可等到人一走,就只剩下她和长岁居住在此。
温画缇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因此翌日,她和长岁早早便来到人市。
洛阳的人市是她见过最大的,人牙子都是跑南闯北而来。这里待买的丫鬟很多,下至七八岁,上至十五六都有,她们太多穷苦人家,被爹娘签了身契卖给人牙子。还有一小部分不是中原人,而是南蛮,北狄来的奴隶。
刚搬进别院,百废待兴,家里暂还不需要太多人,因此温画缇只精心挑了六个机灵、手脚勤快的丫鬟,又在东西街陆续买了些东西,便和长岁打道回府。
家里暂没有管事婆子,很多事都只能温画缇亲自安排。不过她好歹在范家待过五年,虽不曾执掌中馈,但见多了范母是如何管一大家子,耳濡目染,现在做起来并不吃力。
毕竟范府上下两百多口人,而她的小别院,两边手都数的过来。
温画缇像个转不停的陀螺,忙活一早上。午后长岁本以为她要歇息,没想到她又精神抖擞地站出来,要长岁带她去福客楼。
福客楼是范桢买下的一家酒楼。
“娘子为何要去福客楼?”
温画缇畅快地笑道,“福客楼如今是我的地儿,我自然要瞅瞅它怎么样。那掌柜只认得你,还得你跟我去趟。”
长岁望向窗外的烈阳,倒不是他畏暑,只是二爷死前曾说过,不要让缇娘太过操劳。这是二爷的叮嘱,他就要全力做到。
于是长岁又劝她:“二爷给娘子置办产业,并非要娘子操劳看管。这些酒楼、茶肆、当铺,二爷都找了掌柜,自有掌柜看管,娘子无须再出面。况且二爷留下的银钱,娘子一辈子都花不完。”
“不行呀,我不能坐吃山空!”温画缇嘀咕,“而且每日待在家有什么意思?不是找人打叶子牌,就是看戏看曲儿,以前在范家的五年,我都是这样过来的。虽然清闲,却无趣极了。别说你们二爷有官场抱负,那我也有自己一番抱负呀!京城没有给我施展拳脚的地方,如今到了洛阳,我自然要试一试!”
倒不是温画缇玩心大起,这回她是真想认真做事的!
在爹爹还没当官之前,他们在青州老家,也是做这种营生的,那时候凭手凭脚凭本事赚钱,虽不如爹爹后来当官阿谀来的多,却起码踏实,不用担心一朝凤起,一朝凰落,跌宕无常。
以前家里并不富裕,从小温画缇的心愿,便是自己也能够用手挣钱。
后面爹爹想走仕途,花钱捐了个芝麻官做,举家搬去汴京。那时候爹爹很忙,奔走于仕途,偏偏京官们又瞧不上他这个外地来的。为了不给爹爹添烦,这个渺小的心愿便一直藏在她心里,一寸寸填上土。
如今,范桢误打误撞给了她这时机,温画缇沉睡几年的心愿跃跃欲试,根本不想放弃。
温画缇来到福客楼,长岁引她与掌柜相见。
掌柜是三十来岁的男子,姓冯,相貌周正。
其实现在这位掌柜,并不是一年前长岁购置酒楼时的掌柜,而是他的弟弟。
他们兄弟二人原就是范桢远房表婶家的侄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本来是在大户人家做长工。后来不知桢二爷哪打听的,得知他们兄弟二人勤劳能干,便让他们来做福客楼的掌柜。
冯掌柜去年曾见过范桢一面。那时范桢还告诉他和兄长,要不了多久我家娘子会来,你们到时便听她的吧!
冯掌柜只知道主家娘子要过来,却不知道是何时过来。如今看,眼前这位戴白纱幕篱之人,便是当年桢二爷口中的娘子吧?
福客楼的生意并不好,像这样一家足足有五楼的酒楼,温画缇进店时,这里的客人还不超过五人。反观对面那家酒楼,熙来攘往。
冯掌柜叹了口气,与温画缇说道:“自从兄长病逝后,我便代他看管福客楼。兄长还在时,咱们酒楼生意可好了,夜夜高朋满座。对面那家,还是新开的呢!要不是兄长不在,他哪抢得了我们生意?”
这到这件事,冯掌柜便恼怒,恶狠狠剜着对面那家。
“我呸,他们也忒不要脸。当时他们趁我兄长重病,到处乱说,还出高价,抢走了我们这儿二十个庖人。这些庖人,可都是我兄长从大江南北挖来的,各州的菜都拿手,一等一的绝。咱们福客楼,就是因为会做各地山珍才在洛阳声名远播。可对面没心肝的,竟出高价把我们庖人都抢走,这让我们怎么活啊!后来,我们的营生便一日不如一日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