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中似乎有人在说,这样太难看了。又有另一个人说,别怕,发泄出来就好了。他闭了闭眼,缓缓弯腰将伞捡起,冰冷的雨水顺着苍白的面颊滴落在地上,溅起一点涟漪。他举伞缓步走进雨幕。在他身后,猫咪走出,盯着他瘦削颀长的背影半晌,又垂头看着方才水滴滴落的地方,它垂下头舔了舔。水从它嘴角滴落,猫瞳倏忽化作菱形,一股难言的邪恶气息散发出来。雨水滴在它身上却像落在滚烫的铁水上,瞬间蒸发成水汽。水汽重新凝结,滴落在地,而原本白猫在的地方,空无一物,唯余水面微荡涟漪。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在地砖上,晕开脏污。明愉脸色冻得发白,摸出钥匙打开门。“让你给我送把伞,能死吗?”“跟小表z是挺浓情蜜意,给买包,呵,饭都吃不起了,还有心思玩女人?!”······明愉刚进门,随着女人的怒骂,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就砸在他肩膀上,顿时一阵剧痛。那东西掉在地上,一阵玻璃脆响。是个烟灰缸。他下意识捂住肩膀朝着客厅看去,里面的男女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在吵架,确切地说,只有女人声音尖利地说着污言秽语,那男人活佛似的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偶尔回个两句就又引得女人阴阳怪气。两人都没空注意他这个小插曲。明愉垂下眼睫,习惯了这场面,不再看那边发生什么,拎着自己的包回房间里。路过女人的时候,就像是照例的找茬,女人讥讽道:“打着伞出去,还能淋成这样,地上又被滴的到处都是水,一个两个都是大爷,我他娘就是个保姆。”男人像是忽然火了,摔了手里的遥控器道:“一天天说这种话!谁把你当成保姆?!小孩快高考了,瞧瞧你说的什么玩意!”“呦,你还要面子?就你还有面子?!”两人又吵了起来,明愉本想开口问生活费的想法突然就消失了,径直走回房间,关上门。整个世界顿时清静了下来。他把书包放在桌子上,房间还是他离开的样子,只多了一个星期落的灰尘。他将桌子擦干净,从包里一一拿出作业。可能是他还存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希望有一瞬间回来,这个家会变得正常。是他想太多了,感情消耗太多就像是时间太长馊了的饭,谁还会去吃?翻着课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他心想:每周回来一次的日程要调整了,多打一份工,还能多拿一份钱。父母总在纠结谁来抚养他,而他,已经快要十八岁了。以前总说他是爱情的结晶,真的感情破碎他又成了累赘。现在已经快要入冬,距离高考不到一年。这个考试很重要。这是离开这个家最好的方式。还记得小时候,父母总是因为钱吵架,小小的明愉并理解为什么,他只知道钱可以买好吃的,可以玩很多好玩的,但它也会让父母吵架,所以小小的明愉不喜欢钱。稍微长大之后,他觉得,如果自己可以有钱给他们的话,也许他们就不会再吵架了,还会像每次带他去游乐园一样,都很开心。但是并没有,母亲心高气傲,却没有能力,觉得自己做了家庭主妇,事事都要被掌控。父亲大男子主义,也拥有自己的骄傲,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有的时候,明愉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又怎么会过这么多年。他被一次又一次的争吵逼得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他知道父母喜欢什么样的孩子,于是他去伪装,却毫无作用。小的时候,母亲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还记得母亲给他做好吃的,轻轻哄他睡觉,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母亲不再是温柔的形象,而是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哭嚎的模样。转变得太快,快到他都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有的时候母亲对他好的时候他很喜欢母亲,却又害怕母亲突然疯疯癫癫地,抓住谁就是一顿叫骂。明愉捏紧了笔身,闭眼深呼了口气,把脑海中凌乱的思绪扫去,认真分析题目。突然,有人敲门。明愉起身开门,明母正站在门外,眼眶通红,和方才强悍的样子像两个不同的人。他并不意外,侧身让道。“开心,儿子,我对不起你,我真的···”明母没说两句就哽住了,失声哭出来。明愉手里的笔并没有放下,紧紧捏在手里。每次都是这样,吵完架就跑过来说对不起他,但是该吵还是吵,连多炒个菜这种小事都能吵半天。明愉完全不能理解她是什么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