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抬头看看天,后又低头看看地,最后如将士慷慨赴死一般凛然地走过来,果断地半蹲下身子,和谢晚并肩,仰头看天,做作道:“哇!今日月亮真亮啊!”
我表面上像个没事人一样,实际上魂儿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这般尴尬的场合,我拼命想拽回我的袖子,柳南知主打一个走不了就加入。
而谢晚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来,一脚踹翻了柳南知,面不改色:“何事?”
“那位姑奶奶吵着嚷着要回墒粤城。”柳南知索性一条腿半曲就坐在了地上,一只手搁在膝上,苦兮兮道,“我劝不住,只能来找你了。”
我终于把袖子从谢晚手里拽出来了,只是力气使得有点大,且没来得及收力,直接撞翻了桌上的茶盏。
等到我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一切,他们二人全都看着我,尤其是柳南知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就好像是湿漉漉的小狗眼睛。
“嗯……要不去看看?”我和他不约而同地去看谢晚。
谢晚半垂着眼,对我们二人炽热的目光置若罔闻,轻飘飘甩出一句:“我能比麻绳管用?”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语气,十分像我幼时在私塾犯错时,眼巴巴求夫子别和外公告状时夫子的反应。
“劝不了就绑,这样的道理难道还要来问我?”他说罢,竟是来看我。
嘴角微微向下,多少带了点委屈的意思。
“人家跋山涉水,远道而来,这样不太好吧?”柳南知知趣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更何况司空城主要是知道了,日后怕有嫌隙。”
他说罢也来看我,我立刻点头如捣蒜,附和道:“是啊是啊。”
谢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后开口:“临近年关,她回城也是应该。”而后他朝柳南知微微颔首,“如今的天气走水路会慢些,你一会儿回去问问她的意见,此事全听她的。你只要记得派人沿途护送,保证她安全即可。至于司空城主那边如何交待,我早已写信言明,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柳南知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声好,就告辞离开了。
雪夜风大,枯枝脆响不断。
恰巧云层渐迭,月光昏沉,夜更深。
谢晚轻吐出一口气,俯身把石桌上的那盏油灯摁灭:“天冷,回屋吧。”
桌上的那滩水渍渐渐凝固,寒冬腊月的,我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司空姑娘,毕竟还是个孩子。”
“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我总不能哄她一辈子。”
他忽然又弯下身来,单膝跪立,微仰着头看我:“阿满,你也不过才十六岁。”紧接着捉住我藏在袖子里的手,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小姑娘,十七岁生辰想要什么?”
——
离开容宣城,千里奔袭,一路向西北。
在山坳的一处小山村。
火星漫天挥洒。
在漆黑夜幕,如万树飞花,如游龙起舞,如花落雨,更似银河落几天。
打铁花,我曾在帝京的集市上见过,只需三个铜板就能让手艺人表演一场。
可这般盛大的,我第一次见。
我拉着谢晚的袖子,看的目不转睛。
忽然指尖微凉,顺着指骨往下。
我低头一看,一枚精巧的银质戒指套在了我的食指上。
“留作日后防身。”他与我十指相扣,我瞧见他手指上也有一只。
“哦?防什么?”我自问自答,“防我红杏出墙?”
他捏了捏我的手,颇有些傲娇:“赵姑娘对我情根深种,谢某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