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时越,483,班级27名,年级279名。
过了本科线了,还过得不少。
身侧的壮丁们你一言我一语,不同的手指戳在成绩单上,程若茵后退一小步,攥紧手指,薄薄的一张纸绷得紧紧的,小幅度颤抖,像是被捉住翅膀挣扎的蝴蝶。嗡鸣声化作红外线消除一切杂音,足足十秒过后才将嘈杂的世界还给程若茵。程若茵吐出憋在胸膛里的气,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在进步,他在她的帮助下进步。
就像是亲手栽种,精心养育的病苗绽放出芬芳馥郁的花朵。
程若茵拿起剪刀,从27名和26名中间剪下一刀,思衬这个暑假的训练计划。
巩固基础的各科五百题系列是刷完了,但如今他的目标也变了,那训练难度自然需要提升。
那天祝时越说了要考Q大设计系的当晚,程若茵就去查了往年的分数线,在艺考分数能过的情况下,比普通专业的分数线低了快一百分,也就是说,祝时越还需要超过一本线二三十分才可以考上。
手中的纸拆解成一张张小纸条,扑簌簌好似雪花下落。程若茵一边剪,一边默念等下要去下单的辅导书们。
她已经开始期待明年盛夏,收获成果的那一刻了。
“若茵,你收拾寝室要多久呀?”
各科老师的叮嘱结束,祝时越背着一书包沉甸甸的暑期作业,空荡的包终于撑起高三生应有的厚度,他一手拉着程若茵的衣摆,一手往她手里塞了根棒棒糖。
“不用多久。”衣角依旧传来轻微的拉扯感,程若茵眼珠一转,试探性地改口,“那,还是要理一会的。”
祝时越立刻接上话茬:“那我去篮球场上打球等你!”
程若茵望了望外头刺人的骄阳,一个没拉住,祝时越就勾着聂文斌的肩膀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朝她丢下一句:“你等下收拾好在寝室楼下等我吧,我给你提。”
程若茵收回抬起的手,扶额摇摇头。
她哪里有那么多要收拾的东西呢?
宿舍里的东西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方诺在期末考试结束的时候就收拾完回家了,空空荡荡的寝室就剩下她一个人。程若茵捏起桌上完成的毛毡小狼,基本的轮廓已经戳完,只剩下细节上的勾勒和调整。她拿起戳针,坐在空无一物的桌面前,找准下针的地方细细加针。
上课、晚自习、辅导祝时越这三件事占据了她大部分的心神精力,每天只能从睡眠时间中挤出来挪给小狼,再加上这是送他的第一份正式礼物,哪怕做不到百分百完美,也得做到百分之九十九完美,才能拿得出手。为此,手上的这只小狼已经是她做的第四只。
她耐心地戳着、挑着,像是一位即将发表诺贝尔奖的女化学家,每一针,每一线,手指是最灵活也最精妙的仪器,它受馈于人类耗费千万年的进化,撑得起伟大的历史进展,而属于理科状元苗子的这一双,怕是谁也想不到冷漠的冰山也会亲手做如此女儿家的小礼物。
炽热狂躁的风经过楼层过滤出丝丝缕缕的凉气,等到手机铃声响起时,程若茵才长出一口气,放下戳针,拍拍手里的坐姿小狼。
斜挑的深绿色的双眼放荡不羁,额边还有一道威风凛凛的疤,增添几分痞气。四肢圆滚可爱,肚皮一圈选用了浅一圈的灰色,温和柔软,就像一只主动露出肚皮给人摸的小狼。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眼下戳了颗不起眼的黑点,令人联想到黑漆漆的泪痣。
程若茵一手捏着小狼检查,一手接起电话:“喂?”
“茵茵!我好啦!你下来吧!”刚运动完,祝时越微微喘息,好似盛夏小店里撬开瓶盖的橙子气泡水,酸酸甜甜的味道沁入心田。电话那边一阵杂乱,宋闻的声音贴近话筒传来:“我宋闻,下周我生日,请你们去游乐园玩,你一定要来啊?”
“你生日?”程若茵还没反应过来,这回换了聂文斌抢过话筒:“温馨提示,祝哥的生日也快到了哦,你要不要想想准备什么——诶!哥!别打别打!”
手机应该是拿远了,隐约听到祝时越的笑骂和聂文斌的求饶,期间夹杂着两句宋闻的帮腔,吵吵嚷嚷,热闹又生动。程若茵把玩着手上的小狼,内心彭彭直跳。
生日。。。。。。原来他的生日这么小吗?过了生日,他应该就成年了?
平凡的两个字在心头滚了一圈,竟好似打开潘多拉的魔盒,烫出一片红晕。
“茵茵,茵茵?”祝时越重新夺回手机的掌控权,低沉好听的声音又在滚烫的心头添上一道,“我在楼下等你。”
程若茵收起桌上的毛毡小狼,塞到玫瑰胸针所在的暗格里,冰冷和温暖隔着一层旧钱包,在扬起的马尾底下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