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却笑了声,“你是变法子说她蛮横?”
笑完,范桢却兀自叹了口气,“她只是外强内弱罢了。她有爹爹爱她,有哥哥妹妹爱她,可是一旦这些亲缘离散,她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觉得人走投无路之际,大多会做什么?”
“连续三回没考上秀才,觅死寻活的书生都不少。他们还是男儿呢,你怎知缇娘就一定撑得住?”
后来范桢想了想,只有一句话,要长岁在死后带给她,“你告诉她,没有我在,范家就不是久留之地。我把我所有的钱财都留给她,哪怕她日后嫁人也好,或者远走他乡,独自生存也好,都不要留在范家蹉跎。”
说完这些,他又摸着下巴寻思了好会儿,忽然眼睛明亮,温柔笑着展望:“要去就去洛阳吧!这几年世道很乱,将来的汴京也要变天。而洛阳远离朝堂,那块地方风土人情都好,适合她好好过日子”
温画缇湿了眼眶,刚想伸手摸他,彼时他和长岁、连同屋里的一切陈设都如幻影消失。
茫茫天地间只剩狂风掠过,她看见年幼时父亲抱她走夜路。
父亲指着满天星辰中的一颗,对她说道:“皎皎,这是你阿娘。她虽然离世,却化作星星在看你。”
年幼的温画缇不解,用稚嫩的嗓音问:“爹爹,每个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吗?”
父亲琢磨了下,“嗯或许吧。”
她鼓拍小手,兴奋道:“那我一定要做最亮的那颗!”
说罢她就被父亲敲了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话可不能乱说!”
接着她又看见十三岁的自己,正和卫遥一块坐在草地上。
他刚为她,跟别人痛殴一架,彼时嘴角青肿,脸上伤痕累累,衣袍也被人用匕首割开无数道血口,渗出温热的液。
她问卫遥疼不疼,卫遥说不疼,“没事,我也把欺负你的人打得哭爹喊娘。”
她感动坏了,一把抱住卫遥,却听见他吃痛的闷哼。
她吓得赶紧撒开手,“你竟伤得这么重吗?要不还是赶紧回府,让老太君找郎中来?”
卫遥却道,“不了,她肯定以为我在哪里惹祸,还要家法伺候我十几鞭。我都这么重的伤了,肯定再挨不了她的打。”
夜色悠悠,山坡草野中,卫遥吹着清凉的晚风,亮着眼睛看她:“我和你一块吹吹风就挺好,我感觉伤都好了一半。”
“真的吗?”温画缇认为他夸大其词,耍坏地捏了捏他的手臂。
他脸色一变,骤然呼痛,却是恶狠狠把人扯来抱入怀中,试图用这种方式制止她。
没人注意到他耳根不适宜地红了,却还在恶狠狠威胁温画缇:“不许再捏了,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山坡!”
温画缇猛地从梦中醒来,却发觉夜湿冷,汗涔涔。
她曾经拥有的这些都不见了,哥哥没了,小妹也没了,她的身边只剩下破旧的古庙,还有范桢留给她的护卫——长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