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既知他野心,却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用他。
未免可笑。
简直像是他的痴心妄想。
可赵珩在看他。
帝王眼眸生得太深太含情脉脉,当他专注地看着谁的时候,很容易给此人一些自己在帝王心中独一无二,受他珍视异常的错觉。
李默思量良久,嘴唇微张。
他说:“陛下可还记得当年臣落水之事?”
赵珩见他眉眼郁郁,唇角却竭力扬起一抹笑,像是既不可置信,又防备抵触。
赵珩心念微动,联想到皇帝先前的所作所为,突然道:“是朕推你落水?”
他居然是疑问的口气。
李默欲言又止,欲止却没止住,生生被气笑了,咬牙道:“是。”
赵珩:“……”
朕的子孙后代都是一群什么妖魔鬼怪啊?
李默处事谨慎,又不受宠,没有人可以倚仗,按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得罪赵启才是。
那么缘故只有一个,就是赵启无端命人推李默入水,说不定还看李默挣扎了许久才将他救上来。
难怪方才他同李默许诺,李默都是一副难以置信又复杂非常的神情。
如果赵珩是李默,赵珩也不会相信这个曾经羞辱过自己的皇帝,会对自己委以重任。
赵珩无言一息,“朕先前在陪都时,饮药伤了心智,”他说得无比流畅,“以至于不少旧事都忘却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当年是我之过,还请世子见谅。”
李默:“嗯……嗯???”
皇帝说什么?
皇帝说是他之过?
这话居然是从皇帝口中说出来的!
李默沉静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而后猛地意识到自己无礼,忙垂了眼。
赵珩见他神色松动,笑眯眯道:“世子,若治下九江稳定,百姓安居,朕就算让你推回去又何妨?”
李默一愣,立时回道:“臣不敢。”
而后君臣二人都静默了片刻。
李默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正要再度开口,余光却瞥见窗纸上投着一个高大人影,不知在那站了多久,他一惊,喝道:“谁?”
赵珩也看过去。
那身影道:“陛下,公务紧急,请恕臣不请自来。”
是周截云。
李默眸光微沉。
赵珩道:“进来说话。”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周截云大步入内。
他满身寒气,交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浓烈腥气,踏入正厅,立刻将房中的沉香味都冲淡了。
周截云着全套甲胄,拱手时精铁相撞,发出铿地一声响。
直令人惊心动魄。
他许是知道自己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便在赵珩五步开外回话,人大半站在阴影中,英挺的面容半明半昧,望之竟有些阴森可怖。
周截云不知此刻说话是否方便,只道:“依陛下旨意,一切均已办妥。”
李默看向赵珩,见帝王抚掌笑道:“好,甚好。有周卿在,朕可高枕无虞了。”
即便知道皇帝素来不惮夸奖臣子,周截云有几分不习惯,头垂得更低,“谢,陛下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