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等着这样教你小孩。”喻姝很自然地帮她拍了拍西服套上的一点灰尘。“咋教哦。我现在自己都坐不上了,就偶尔蹭蹭你们的。”温禾一脸装模作样的委屈。喻姝呵呵一笑:“看来布林海那天,你是骑马来的对吧?”“那是普通奔奔啦,你看,连这音响都没有。”温禾满嘴宝宝话。“蓝天白云叫啥?宝宝还是马马?”喻姝来了点好奇心。温禾白她一眼,有点小傲娇:“我小时候一般看不到这牌子。”多么炸裂的贫富差距。“我小时候也看不到。”喻姝带笑附和了句,“也就有些人家结婚可能会看见。”“你看现在好了吧,我每天苦哈哈地走路上班,风雨无阻啊。”温禾享受无比地靠在后座,一副恋恋不舍的眷恋模样。“这么小心吗?”喻姝不解道。她记得前几年,温禾还是有司机接送上下班的,不是她喜欢的赫赫就是宾宾,标准的富贵用车。“哎,就是去年走了狗屎运。”温禾一下班,嘴上就没了把门的,全然没有对外发言时的得体端庄。她是真没想到,本来以为要等今年的机会搏搏看,谁想得到峰回路转,她能一跃而上。“过了这个平常人过不去的坎儿,之后每一步就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了。”温禾悠悠然道,“其他不论,人和这块,总得做好了。”“一百以内的公寓,住得惯?”喻姝玩笑道。“除了没有泳池舞室,其他不都应有尽有?”温禾还是有点怨念的,嘴巴略微翘起了点弧度。哈。喻姝去过她在沪城的家。主打个没有人性。也分外理解她的日常需求。“阿姝,我最近没有月光了。”她似乎是讨表扬的口吻,笑得眉眼弯弯。喻姝忍不住地笑:“存了多少?”“一千块。”她扬眉吐气。“难为你了,真的。”喻姝没什么其他意思,完全是发自肺腑地感慨。都说由俭入奢易。温禾这种自小零花钱七八位数起步的顶级千金,十来岁上就能凭借零花钱赚到第一桶金的富家公主,一个月花两万块钱,真的太不像话了。不说什么包啊鞋的,就是养她那手机里的虚拟宠物,都要花万儿八千的。看来是连虚拟宠物都不搞了。“我努力了好几年,今年是第一年收入完全覆盖支出的。”温禾得意洋洋,又炫耀着她的各种‘节俭’事宜。比如三个月没买衣服鞋子包包了。比如袜子没有一天扔一双了。喻姝没舍得戳穿她,只掩唇笑道:“也别太亏待自己了。今年可是咱俩最后的二字头了,来年可是三开头的中年妇女了。”“也是阿姝你人好。我还和婴婴炫耀过呢,她一点脸不给我,直接说我胡编乱造。”温禾的朋友圈摆在那里,或者说,她父母以及温氏的社交圈子容不得一点闪失。她为晚辈,长辈生日总要送礼吧?朋友同事的红白喜事,要包红包吧?她沪城一圈的千金朋友,哪个是省油的灯,一旦碰面,衣饰上都是得下功夫的。林林总总,温禾再怎么省自己的日常,也是没用。一只驴家的当季手袋,便直接抹平三个月的收入,至于饰品方面,那就更夸张了。“到了。”森琪的声音从前排传来。“好。”温禾先于她嗯了声,她第一次见喻姝的保镖和配车,也是第一回沾这种‘鸡犬升天’的光。等两人一进包厢,锅底刚刚开始沸腾。这种季节的火锅店,她俩真算贵客了,进门就有人奉上了热毛巾,询问酱料的口味偏好,还有个服务员在一旁帮忙涮菜。“你出去吧。”喻姝淡淡和她道。温禾身份特殊,从爹妈到自己,是一点不能有事的。“阿姝,是不是好事将近啊?那保镖是不是好早前就跟你了。”温禾一看没人外人,八爪鱼般地抱过来。“没有。”温禾觑着她面容上恬静的微笑,寻思一二后道:“那他最近挺有人样的,对你还算体贴。今晚上是回老宅吃饭了?”“是季部。”喻姝夹了筷子菠菜。温禾扬了扬眉,嘴角扯起浅浅的弧度:“你还没见过季部啊?”这里的见是特定用词。喻姝很是平静:“她这样的,和你母亲差不多,一般人哪里见得着。况且,我和他,应该走不到结婚这步,见家长太多余了。”她昨晚和某人打了几回合的机锋,又借着男女之事混了过去,多少有些倦怠,好友面前懒得再做掩饰。“他还是介意你……先前的事儿?”温禾一边说一边吃了块肉,又拿过半个竹筒装的虾滑,自己用勺子滚成球。“我弟弟被人绑了,顺带着扯出了我高中那会儿的旧事,我骗了他,让一个死人背锅了。”喻姝声音很低,满目皆是怅然若失的沉静。“他信了?”“表面上信了。”,!温禾犹疑了下,还是决心鼓励下好友:“其实过去那么多年,就算真……就算真要论起来,以你当时情况,大概率就是无罪的啊。”“禾宝,我真的连你都说不出口。”喻姝黯然一笑,有些垂头丧气地搁下了虚握在手的筷子。温禾也只晓得个大约情形,这种最不堪的事儿,即便喻姝自愿袒露,也无异于将伤口重新扒拉开来,由着旁人参观。她经历过类似的未遂情形,陈述出来的时候都会有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况且喻姝的情况是……已遂。“不是只有这一桩事。还有那个人,不是外人。”最后半句,喻姝几乎说不出口。她没留给温禾反应的时间,似是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流产也是那个时候。禾宝,你知道吗?我到今天都不确定,那些照片和视频是真的都销毁了?”门被敲开,有服务员进来送了水果。有开关门的风吹过,温禾只感觉背上冷汗涔涔,沉默了许久方低声问:“有洗出来吗?”“应该是有的。”喻姝恍若自言自语一般,连眼神都麻木起来。那种照片,一旦外泄过一次,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可能。温禾脸色变幻了会,直接紧紧抱住了有些失神的好友,在平息好自己胸腔里呼之欲出的情绪后,才轻声细语道:“我会帮你的。”喻姝本能地摇了摇头,又感受着好友有些用力的臂膀,到底掩下弥漫起柔弱的伤感与无助,微微牵起嘴角:“禾宝,你当年执意考公,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有个做官的好朋友,真的于普通人而言,太幸运了。”“但这不意味着,我想让你帮我处理那桩旧事。”她反手握住温禾的手,语出真诚,“你要好好儿地做你该做的事,诚如你所言,就是真较真起来,我不也能脱身而出吗?”“阿姝,你不用和我打马虎眼。”火锅热气腾腾,是扑面而来的滚烫之意,这样炽热的环境里,她心里凉湿地像喻姝的手心般。“我当年出事儿,真的,一应人证物证,我家为我调动了所有说得上话的关系,可就是这样,我依旧崩溃了。”一遍又一遍的叙述确认,一遍又一遍的现场还原。很多时候都是不一样的人。每个人的眼神和态度都是不一样的。完全是精神上的凌迟。她太懂得了。“我那年十二岁。”喻姝第一次坦白了年纪。背脊的汗意被空调冷风扫过,直激得温禾如坠冰窖,她惊疑不定地望向相识十来年的好友,久久没有言语。这是个什么程度的年纪呢?比奚燕的十五岁更令人发指。甚至可以说,法律上对于这个年龄的性行为,不论女方是不是自愿,男方大概率都是有罪的。“你怀孕也是……”那个时候吗……温禾的泪不知怎地,直接流了下来,她根本说不上来话。喻姝已然垂下了头。她一下抬手捂住了嘴,凭着眼眶里的泪打转后一滴滴地落下。“我一直以为是…你高中那会儿。”温禾惶然失声,又有点说不下去。“高中也有不好的事儿,但和当年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了。”喻姝面色苍白,有着摇摇欲坠的脆弱,动作却还连贯着,起身抽了几张纸巾给彼此擦泪。言语的无用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大抵是长此以往的心理磨练,喻姝内心早已长出了厚厚的茧子,短暂的崩溃后立刻调整了心防机制,几秒钟的功夫就能挂上面具似的微笑。“禾宝,幸好你没在公检法那块上班,否则还不每天泪流成河。”喻姝叹了一声,伸手直接拿过了纸巾盒,又用干净的毛巾给她拭着泪痕。温禾心思细腻,是个很能共情人的好孩子。她都不敢想,一个人有这样地狱般的经历过往,且还有如影随形,随时可能引爆的悬顶炸弹,要怎么样才能平心静气地过自己的生活,和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地读书升学,毕业工作“阿姝,我没事。就是有点突然,一时收不拢情绪。”:()郁喻而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