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不敢多想。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将涂幼安推开了。就像溺水的人会死命拽住前来救助的人——因为溺水的人知道,若是这个人离开,迎接自己的就只有永远无法逃离的污泥。涂幼安于他更是如此。若是没有得到就不会产生这些妄想,可得到过了就再也无法轻易放手。但朝阳之所以是朝阳,就是因为不属于任何一个人。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将朝阳占为己有。涂幼安应该干干净净地,继续悬挂于高高的天际才对。谢无妄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不停打架。一个在高呼不要放涂幼安离开,另一个则在怒骂自己怎么敢痴心妄想。等到回过神时谢无妄发现自己正站在卧房院外。谢无妄转过身准备偷偷离去,却没想到还是被抓了个正着。白芷正在院内浇花,转头看见谢无妄后一脸惊喜地喊道:“姑爷!”正准备偷偷离开的谢无妄顿时僵在原地。“姑爷这是准备过来一起用膳吗?”白芷脸上满是喜意,扔下手中水瓢便道,“那姑爷先进屋坐坐,我去和厨房说再多做几个菜。”“不、不必,我还有事要忙,你们吃就好。”撂下这句话后谢无妄便匆匆离去,路上还差点被石子绊倒,看起来有些狼狈。“诶——”等白芷急匆匆跑到院外的时候谢无妄已经走出老远,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姑爷从眼皮底下溜走。涂幼安早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她本就因着对账本焦头烂额,听见谢无妄跑了后更是心气儿不顺。过了一会儿白芷终于浇完花回了屋子,进来后看着还在对账本的涂幼安小声道:“方才姑爷过来了。”涂幼安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我本来想问问姑爷要不要留下吃饭的,可他说有事就走了……”涂幼安不怎么在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十分敷衍:“嗯嗯,我听见了。”白芷看涂幼安不紧不慢的样子忍不住嘟囔道:“姑娘也太冷静了,怎么一点都不急啊……”“我为什么要着急。”涂幼安从账本的苦海中挣扎着出来,她抬眸看了白芷一眼,冷笑道,“反正明日就要出发去行宫狩猎了,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他。”但是涂幼安万万没有想到谢无妄一大早就先行离开,在马车开始行驶后也未曾回来打过招呼,只是派人送来一句“明镜司指挥使要全程护送皇帝”。涂幼安冷着脸掀开车帘,眯着眼找了半天才终于看见谢无妄骑着马的背影。离得太远,她勉强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不过穿着官服的谢无妄看起来确实比平时更为英俊,但这不妨碍涂幼安依旧觉得心气儿不顺。“……都不过来打声招呼,明镜司又不是就剩下他一个人。”涂幼安哼了一声摔下帘子不再多看,“胆小鬼!”还有四五个时辰才能到达行宫,眼瞅着时间还早涂幼安也无事可做,索性蹬掉鞋子在榻上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无妄,你不回去陪陪新妇吗?”帝王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入谢无妄耳中。谢无妄下意识回头望向涂幼安所乘车马,片刻后沉声道:“陛下安危为重。”“行了,你和我在这儿闹什么别扭呢,明镜司难道离开你还不转了吗?”皇帝言语中似乎有些不耐,但态度却表现得格外亲昵,“回去陪着幼安吧,若是叫定国公那老家伙看见,保不准又要跑我面前哭诉。”“你那个老丈人可是燕京最难缠的麻烦鬼,你就别给我添乱了,回去吧。”皇帝态度强硬容不得谢无妄拒绝,待马车停下时他便上了马车,刚掀开车帘就见涂幼安正躺在榻上睡得香甜,心下松了口气,随后默默坐在侧位上看着涂幼安的睡颜发呆。好像瘦了点儿,可也比之前高了些许。不过半个月未见,但面前之人好似突然张开了一般,五官看着远没有之前那般稚气,多了几分艳丽的风韵。谢无妄还在细细观察涂幼安的容貌,却没想到被看着的那个人突然掀开眼皮直勾勾地看向自己。四目相对,最后还是谢无妄先移开视线。其实在谢无妄上车的那一刻涂幼安就醒过来了,她本想装睡看看这人会有什么反应,结果等了半天还是自己等不住先睁开眼睛。失策了。应该再矜持一点的。车内依旧无人说话,又过了半天谢无妄突然起身。“我下去骑马。”“你干什么去?”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涂幼安怔愣过后抢先一步道:“若是叫娘亲看见你不在车里的话,她肯定一下子就能猜到我们两个人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