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禹琢磨二人接下来还有一日的考试,从县城走回家小十里路此时再走起来,着实费力,少不得花些银钱雇车送二人回去。
李长发在衙外侯了整日,见二人行状,也想到了这里,拉着二人:「既已出了考场,就不必思量过多。咱们去街上寻个往东乡去的车驾!」
刚走了两步,不意想有人拦在了三人前路上。
仍然是郭氏在中,郭氏的侄子郭文星在旁,侧后排跟了一溜使女小厮。
郭氏丝毫没有阻挡了别人道路的自觉,看着从考场上走出来状态还不错的便宜外甥,组织好面部肌肉,给了个尽量和善亲切的表情。
这回没有管事仆从等先站出来震场,郭氏主动同王景禹说话:「大郎啊,考完了吧。累了吗,要不要到舅舅和舅母家坐坐?我和你舅舅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呢!」
李长发一直因为他们曾经对王家不闻不问颇有微词,兼这两年里,也没少因为读书的事,同他家起波澜,对郭氏自然毫无好感。
但这毕竟是王景禹的亲眷,究竟如何处对,他还是尊重王景禹自己的意见。
他冷淡的让到一旁,王景禹扶了
扶书箱:「贵府高门大院,咱们这农家子弟岂敢叨扰。」
郭氏早知不会那么顺利,再接再厉:「这叫哪里话说的呢!咱们可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舅母知道你们要连续两日参考,真真是辛苦的很。双满村地偏路远,不如晚间就歇在舅母家里,吃好睡好,也省得你往返奔劳不是!」
说到这,她又扫了眼近身站在王景禹身边的另一个崽娃,挤出笑来:「还有你的这位小朋友和李老村正,舅母都一力给你安排了!」
饶是李长发年已至花甲,脾性最是和善,此时也受不住这般虚情假意,当即冷眉以对:「不劳郭夫人,咱们庄户人进你那大宅院,浑身上下都不踏实的很!」
郭氏本就只是想捎带着将他们一并请去,被个老农夫这么当面怼回来,自是极其不爽,只这一时不好发作。
她暂时咽了下气性,继续专攻王景禹一个:「大郎,你看,以前舅父舅母呢忙的脱不开身,咱们两家有点疏于来往了。但现在好了,你这么有出息,这县试考着怕不就跟玩儿似的,依舅妈看早晚能挣出个好功名出身来。正好,你看咱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兄弟,大着你几岁,读书也是个极好的!你们搭着个伴儿,才好出息的快呀!」
言辞间,自是下意识认为,跟着李长发李念仁这种贱农出身的,没得好出息。
王景禹几日前才看了一出亲娘舅诈尸,今儿个就又来了个嫡亲舅母大变脸。
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这般急切与自己修好的缘由?
就鞭春日那天的表现来看,所有人都认定了,县试这一场于他恐怕只是砍瓜切菜般走个过场。又因着知县当众那般明显的维护于他,使得一些暗中的手脚也无法教他们施展。
这小子闷不吭声这些年,一鸣惊人,并且一举直接就脱出了他们的掌控。
眼看着,只怕是未来前路大好。
这时候就是再捏着鼻子,也得好好修复一番关系,以免留下后患。
他倒是看似团团和气的笑了笑:「可是,小子我就是与念仁搭伴,得老村正教导,才得了舅母你这一句出息。不若请郭兄也来到敝村,说不定那般才出息的更快呢。你说是吗,舅母?」
郭氏当即一噎。
王景禹也不待她再组织词汇,又道:「咱们都听说秀才老爷家出身的舅母,府上都是好涵养。总不该这般阻人道路,叫人轻看吧?」
郭氏勉强撑着笑了笑:「那是自然。」
她到底也是亲自多年主经营的人,反应也不慢,既然今儿个眼看是留不住这便宜外甥,也很快的找补。
一边使女小厮们让开道路,一边吩咐同来的刘管事:「找人去猫儿巷子口,雇辆三人的大车来,交代好了,把咱们表公子安稳送回家。」
刘管事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要伺候和讨好这位王家大郎。
当初的下贱农户子,已然成了夫人口中的表公子!
想着以前自己同他结下的梁子,也忙十分友好迫切的应了诺,亲自一溜小跑开去了。
既然跑腿儿的已然去了,王景禹也不推辞,和李念仁相携着扶了李长发,准备到衙前街的茶摊稍作等候。刚迈出几步,那位一直站在郭氏旁侧,由着使女为他按揉手臂手腕的郭文星突然叫住了他。
「王景禹……」
王景禹略侧了身看过去。
郭文星踌躇一下,像是经过了极大的努力,才鼓起勇气同这样微不足道的人对话:「今天的墨义,你答出来了多少?」
对于他,王景禹就丝毫不用顾忌自己的言辞是否会打击到他的自尊心,用极其轻松自然的神情道:「都答完了啊。若我估计的不错,一字不会少,也一字不会错。」
郭文星一听,张了张嘴,一身矜傲的神气肉眼可见的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