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题方毕,王景禹在草纸上读了一遍,觉得无甚错漏之处,再将其抄录至试纸上。
他稍作休息,从带进县衙夫子院的考箱里,取了些水来喝。
接着继续做第二题,这一题就题目而言比上一题难,但让他一个现代人来论古代的礼仪
尊卑,贫贱富贵,他可就太有话说了。
他头疼的反而是要收着些,以免放出些目前这个世界不能接受的「狂言」。
他思考片刻,方提笔书题:《礼者好礼而不慑》
「礼者,为世之经纬,为人之圭臬。其义深远,非一言可尽。礼之核心,自卑而尊人,非特显贵者之专利,实乃人人所当秉持。无论贵贱贫富,皆应以此为准绳,以正言行。自卑者,非自轻自贱,乃谦恭自持,不自矜自伐。尊人者,非媚上谄下,乃敬人如己,平等视之。……」
无富贵与贫贱之分,所有人都是自由且平等的,持礼而相互尊重的操守,应当属于每一个自然人。
这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最基本的认知。
但在这个等级森严,从上至下都崇尚「人上之人」的古代,却是极难被接受和理解的。
王景禹虽然构思稍久,但一旦落笔,便答的十分流畅,从提笔到在试纸上抄录完毕,一气呵成。
每场试毕,知县段岭都会当天审阅批覆。
因此两场全部考完后,第三日一早,临安县至和六年的县试就发案了。
一页大纸贴在了县衙门口宣化坊的布告栏上,另一侧则是公布于众,贴的密密麻麻所有学子在考试期间的答卷。
因参考学子仅二十人,所以没有那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团案,只是普通的横排长案。
来观案的既有参考学子丶学子的亲友,也有临南县上百名看热闹的民众。
看到布告栏长案上墨笔写就的四名通过了县试的学子名称——王景禹丶李念仁丶郭文星丶刘和桂,人群之中当即有喜有悲。
而王景禹的名字,赫然位列案首之位。
李念仁激动的拉了拉王景禹:「景禹!我们考过了,我们都考过了!你还是案首!」
又转向双眼直放光的李长发:「爷爷,孙儿……孙儿把童生考上了!」
临南县这场时隔四年的县试,今天的发案日,还是吸引了不少人前来观案。
史主事作为县衙班吏之首,这等大事自不会缺席,他不辨喜怒的看着被亲眷围拢的四名新晋童生,心情可谓是黑云罩顶。
他家这一次也派了子弟来应考,被他严令督促着参加完了两场考试,最终还是落了榜。
因着与知县大人不尴不尬的关系,整场县试他没找得到任何机会做些私章。
就连今日这发案状也是由段知县亲手写就,并且直到发案前半个时辰,才交由王主簿安排书吏张贴,根本无法提前探知自家子弟究竟是否得中。
如此看来,这新任知县,是压根一点都不看他们这班人的脸面!
郭秀才那张老脸同样神色郁郁,虽则自家孙子不出意外得中,却也实在是丝毫欣喜不起来。
他们郭家满门,向来就对郭文星十分的看重,打小就由郭秀才一心教导,六岁开蒙,郭家对他能在县试得中,一直信心满满。
只是,哪怕是一个月以前,他们也绝不会想到,会有两个泥巴地里滚出来的小子,不仅果真考中了童生,还一个位列案首,一个位居第二,均居于郭文星之前列。
他拉着郭文星,在公开展示的试卷前,找出王景禹和李念仁的答卷,逐字逐句的审看。
这一看之下,方感震惊。
那王景禹第一日的贴经墨义无一字错漏,连那个李念仁都全部墨写完成。
再看诗和经义,郭秀才只读完了《论语》一篇,当即再无话可说。
论语开篇之深意,竟连他都忽视了!
以为此第一篇经义并不着重于义理,要点是在经义作文的程式上。
半晌,他方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这一场,你输的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