餺飥摊老板这几日来没少对常来的食客解释,这时也诚恳道:「是啊,小老儿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在本地没有地,自家没得粮食收,支起这个摊子来,从面粉到油菜都要出钱去采买来。可最近这一个月里,咱县里的粮价连着上涨,都快翻一番去了。我这餺飥全靠小麦粉和面再挼薄下锅,粮价涨成这样,我这小本生意,若再不涨价,可就得日日赔本了!」
王景禹和李念仁自家都有地,且如今地中所产的小麦,也都够两家的日常食用,很少会在外购置面粉,王景禹在买回了一部分王家的菜地以后,甚至连菜蔬都很少采买,因此上倒没注意过这粮价的波动。
这家餺飥摊儿他们来过多次,这摊主手艺不错,卖的实惠,人也实在的很。既如此说,二人也自没有不信的理。
王景禹重又拿出了十文补齐:「既如此,老板买卖不易,就十五文。」
接着就拉起还在震惊的李念仁,也不管老板在身后跟了几步要退还他们,径自走了。
与李念仁分别后,王景禹没急着去药铺里等约好的秋娘,先转身来到了西街的陈家粮店。
转到西街,隔着百米远,就见陈家粮店门前,买粮的人正排起了长队。
陈家粮店就是原主那舅母所经营的,虽然挂牌挂的是他舅父的陈姓,但实际上一应经营财帐都在郭氏手中,舅父不过是偶尔提提款消遣的摆设。
王景禹走到近前,见当街的出粮橱窗左侧,挂着一块胡木木牌,上面用油墨写着粮价:
「去谷麦,六十钱一斗,带壳一斗减十五钱;去壳粟米,五十钱一斗,带壳四十钱一斗;粗面,七十钱一斗;精面,百二十钱一斗。」
墨汁清晰油亮,显然这木牌才更换不久。
他站到了队尾,拱手问前面的老伯:「大爷,小子请问大爷,这粮店怎么涨价了?还排起了队?小子家里明日要来客,母亲拿了四十钱使我来买粗面做汤饼,原想着二十钱能买半斗,剩下二十再买些下水作料。可现在只半斗面就要三十五钱,可怎么好!」
那老伯见他是个带冠巾的念书少年,一身粗布麻衣,排队着也无事,便说了起来:「你家有些日子没来买过粮了吧?县里这粮价啊,这一个月里已经涨了三回了。不光涨价,原本三家粮店同时开业,如今却也只余这一家午后还出粮,另两家一过午时直接关店。」
「我们县里的粮价常会这般涨吗?」王景禹又问。
「那倒没有。」老人说:「其实我听去过外县的人讲,这王家粮店的粮价算是有良心的。大部分时间都同市价相差无几,除非遇到大的灾年饥荒,鲜少这么涨起来的。」
说到这,老人望了眼前头排着的队伍,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人说,今年那郭夫人家运粮的车驾,在回临南县的路上被劫了!为了补上粮店的存粮,他们最近又派了车马去府城购粮,可这一来一回,成本不就高了?而且要是去府城买粮不顺利啊,他家店里的存粮随时有可能断了!这不,得了消息的人,就算是涨价再多,也要多买些存着不是!」
「竟然这样?」
王景禹一脸焦急,说:「我还是不买了,先回去问了爹娘再做打算吧!多谢了老伯!」
老伯道:「快去吧快去,看你这样待客还要买面的,想来家里没有田亩,馀粮也不充裕,跑快点还能再多带些钱重新回来买!」
王景禹从粮店直接去到了镇台前街的药铺,如今秋娘子是这间药铺的东家。
此时尚属早夏,秋娘子并没有在这时节里午睡的习惯,再加上她初接手这药铺才一二个月,除了要时时用心学着经营,学算术,还要一倒出空来,就捧着廖夫人留给她的医书药书一页页研读。
有不懂之处,就向铺里的坐堂大夫请教,还时时与廖夫人通信,请教经营和医理药理之事。
因此上,虽则一开始,从药铺掌柜到坐堂大夫,对于廖夫人竟然将这间药铺交给这么一个外室女来,俱是十分不解。但这些时日里相处下来,均觉其性子爽利好相处,又十分聪慧好学。
打理了这一个多月里来,竟也从没出过什么乱子。
大家也都安下了心。
更叫那些没能拿下药铺,等着看秋娘子笑话的另外几家,好生失望。
王景禹也是他们的熟人,一进药店,掌柜打眼瞧见,就迎了上来:「景禹来了!近日家中可好?」
「都好。」王景禹笑着答道:「劳掌柜的记挂!」
那掌柜的也诚心的哈哈笑:「那就好那就好。东家嘱咐过话,在后院等你,快去吧!办完了正事,叔再同你拉家常。」
还是那方院落,格局功能俱同往日没什么不同,只在私院里,按着秋娘子的嗜好,加了些方便她偶尔练功的桌椅棍杖。
王景禹却未入私院,反而去了对个的制药处。一进去,王景禹就见到了正在药材晾晒架前的秋娘子。各类药草依旧被分门别类,晾晒烘制等等整洁分明丶毫不紊乱,可见秋娘子是用了极大心思的。
此时,她正一手执着药材嗅闻辨认,一边同处理药材的伙计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