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立于这书外门外的大街上说话终是不妥。
再者,段玉京孤身一人,于这风寒正盛的天气,亲自来到书院找他,想必是有什么事要说的。
王景禹当即道:「段小公子可曾用午膳?不若同往至膳坊稍坐。」
果然,段玉京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如此,两人来到至膳坊。今日天气原因,食客不多,两人很容易就要到一间临近火炉的雅座。
段玉京摘下了斗篷,暂时没落座,而是站在火炉旁,伸出冻僵的手指凑到火炉上暖手。
王景禹见状,起身把那可以移动的火炉,推到了段玉京座位近旁,叫她坐在座位上伸手便可烤到火炉热气。
段玉京道:「多谢王公子。」
王景禹也坐下,笑着道:「公子什么的就见外了,段师与我有着师生之谊,你便同他一般,唤我表字安人便可。」
段玉京也道:「好,我如今这般行止,安人你称呼不便,也叫我玉京罢!」
段玉京烤了这片刻,已觉寒意褪去许多,便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信来。
「家父知我欲前往平阳城,特命我给你捎来了书信一封,并还有几本他新得的边地风物书册和一些他近期的时评文作。今日道路不畅,怕有所失,暂时先将书信带来与你,馀下的下次我再送来。」
这时食坊的小二已上了热茶,王景禹为二人斟了茶,接过信笺,捏在手中掂量份量,怕是洋洋洒洒的有几大页。
当即暂时收了起来,待回到书院再行阅看。
因为他与段岭的书信一直都没断过,所以对于段岭在被急调至庆西之后的境况,也多有了解。
他问了段玉京饮食的口味偏好,选了几样菜食汤饭。暂时不问为何她一个女子,独自出门到了这里,只道:「玉京此来,下榻在何处,可曾安排得当?」
「已在淮安门处安置下了,新柳巷有一处一进的院落,我暂且租住在了那里。」
王景禹点头,既是租了院子居住,想必段玉京此来,是做好了长期落地在此的准备。
他道:「好。既然我二人有幸在这平阳城再聚,若有什么我能帮上的,随时着人来请。」
几样菜汤陆续上了桌,今日大寒,王景禹特点了一份羊肉菌菇粉丝鲜汤,另三样小炒一荤两素。
他芯子里到底是现代人,上辈子与女子社交都是常事。
但段玉京却是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大景朝女子十三即算成年,便可婚配。
大部分女子在十五六岁便已成婚,就算未成婚的,也通常都行了大小定,只待婚期的。
据他所知,段玉京今年已一十有七。而与段岭的通信中,也从未听他提起过,有为其定下婚事之言。这般以未婚之身,独自远行在外,与男子同座而谈,对段玉京而言,却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两人先就段家在庆西的近况叙了一会儿,待饭汤用的差不多了,段玉京暂时搁下了筷子,喝茶漱口。
看着王景禹问道:「在庆西州时,听爹爹与孟教谕书信中提到,睢阳书院在建院之初,官宦富豪捐蹭丶朝廷和官府赐田赏田,累计逾数千上万亩,加上其他学产,才供养了名冠天下的无数书院子弟。虽说近些年,书院沉寂,早已没有了各方的捐助和朝廷支持,可到底还是有很厚的底子,不至于太过寥落。不知你身在书院,真的有觉得书院的存续已然艰难了吗?」
王景禹耐心听她提起这个话题,虽说他自打来到书院,主要精力的确是要放在科考研读之上。
但身在学院,自然免不了听到一些关于书院的各种议论和传闻。
尤其是这类感叹书院昔日之辉煌,与今日之没落一类的,更是最为常见。
想起他这两年在书院的经历,他点点头:「的确如此。书院如今,除了在科考一途上后力不足以外,在经营上应该也是遇到了困难。」
段玉京得到了确认,明显提起了些精神:「那关于书院的经营,如今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安人你有了解吗?」
「这倒没有。」
王景禹道,不过他很快说:「若你需要知道,待我回去想法子为你探问,不费什么事。」
听王景禹如此说,段玉京眉目舒展些许,当即端起了杯茶:「那就多有叨扰了,玉京以茶带酒,以表谢意。」
两人这般叙了一杯茶,因着下午王景禹还有课,两人用过餐后,王景禹朝段玉京要了她在平阳城的住址,得知段岭把家里的一个使婆安排了来跟着她,也便稍放了心。
与段玉京别后,雪已下的停了。
王景禹踏着积雪,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