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追忆往昔:「想当年,张山长以当世大儒之身,执掌天下书院之首,座下弟子丶进士无数,就连先帝都亲自接见,求学问政。现而今……现而今……想要见见咱们太康州一州知州,都还要通过那登闻鼓!」
听罢这话,众学生以及几位主讲,心境更加寒凉。
半晌,有人拨开了人群走向前,对当中的颜永安颜直讲道:「颜直讲,上个月家里来信,老父病重,再等不起我这般没有结果的读下去了。好歹我也是个秀才之身,回去以后,去县学里谋个教职,也能活下一家几口人。」
这名学子王景禹曾见过,但却
称不上熟识。
刘和桂与郑名二人虽然心情同样糟糕,但暂时都还没有就此便放弃的念头。崔向明则是眉头紧皱,不知所措,想下决心却又狠不下心。
人群一片寂静之后,陆续又有几名学子走了出来。
这回,倒是有王景禹十分相熟的了,正是与他同舍而住,也差不多在同一年入了书院就读的江铭。
江铭的情况王景禹俱是清楚的,其才学在书院中绝对称得上游,也同自己一般,原计划是要再读将近四年,并不参加明年的发解试。
虽然并不是直接受到影响的这一波,可是这样一来,对于再继续坚持四年下去,究竟还是否能有所获,江铭已经彻底失去信心了。
今年州衙可以把书院私学的解额降至十分之一,那四年后呢?又还能有几个?
赢面如此之低的赌局,他根本赌不起。
颜永安看着此刻站出来的几名学子,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山长和学正此去,究竟有几番成算,他实在是无法预知。若此行无果,怕是会有大批贫寒子弟再无心力继续下去。
他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直直的看着就这般放弃了多年苦读的学子。
此刻,他作为学子们的老师,竟连出言劝解的勇气都没有。
难道劝解过了,他就能为学子们的未来负责吗?
众目睽睽之下,一时没注意到,有一名学子走过来站在了他身侧。
「诸位同窗挚友,且听安人一言。举业一事,我等所付甚巨。骤逢此变,书院上下无不深感痛心!只是,尚有山长为我们奔波争取在前,我辈又岂能轻言放弃?此时天寒地冻,亦非赶路之期。待山长回来,我们再共同筹谋,说不定又能柳暗花明,不是吗?」
王景禹一番言辞,意在暂时稳住众人。
张山长今日之行,在他看来,几乎不会起作用的。可张蕴长既为一书院之长,总要把该做的尝试都去做了,自己也要尊重他的行动。
崔向明在下面问道:「景禹,真能有柳暗花明的那一日吗?」
王景禹看着众人,坚定的道:「能。山长此行若不能如愿,不是还有我们吗?我们联合起来,就是书院最强的一股力量。若今日,众位乍闻此变,不做任何的尝试和抗争,就放弃了自己此前所有的努力,放弃了有朝一日金榜题名的将来,难道不觉可惜吗?难道不会后悔吗?」
是啊,谁人不可惜,谁人不心痛!
怀着满腔的期望,背负着家人亲族的殷殷期盼,寒窗苦读,至于今日,谁肯轻易放弃这贫寒弟子直上云霄的唯一登云梯!
有人大喊道:「可惜!后悔!」
此话一出,无疑不是戳到了每一位学子的心口上!
广场之上,一时之间,高喊悔惜之声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