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峥坐在远处看着他们,像一座高大肃穆的雪山,寂静的伫立了很多年,无声的注视着这边鲜活的打闹。
彼此中间仿佛隔着难以跨越的经年时光。
与他漆黑的、死寂的眼对视的一霎。
谭瑛浑身一颤,才悚然发现那不是远眺的雪山,而是眼前一座落满惨白纸钱的坟墓。
墓的名字就叫做蒋峥。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怎么会笼罩着这样灰暗的情绪。
她其实隐隐能感觉出来,蒋用舟和李翠红的家庭教育有很大的问题,他们跟蒋峥一天下来都说不上几句话,也没有想和他说话的意思。
蒋用舟本就不善言辞,又总是从早到晚埋头苦干着,很忙碌的样子,李翠红月子没做好,又得照顾婴儿,一路折腾的头发枯黄,面容衰败,惹得她脾气耐不住的暴躁,动不动就破口大骂,更没有什么好话说。
所以,蒋峥总是一个人独自坐着,眼睛盯着一处沉默。
她在的这几天看到的都尚且如此,何况过去她没有见证过的十几年,是否也是如此的忽视和冷漠对待。
谭瑛有些不忍心,所以好说歹说把蒋峥也拖着一起带上了。
跟同龄人一起待着,哪怕不说话,或许也会心情放松些。
“给铮铮也找一根防身。”
……
余敬廷一路跑的口干舌燥,这具狗的身体年纪太小,差不多一岁大小,还不太能禁得住长途跋涉的辛劳。
他花了几个时辰的功夫去适应自己变得过分灵敏的听嗅感官,然后来来回回多绕了好几里的废路。
天已经黑下来了,得益于狗的绝佳视力,余敬廷此刻依旧能如履平地,如视白昼的赶路。
他隐隐能感觉到马上就要找到妻子了。
一股极强的直觉驱动着他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鼻间隐约嗅到微湿的草木气息。
附近有河流或是湖泊。
还有很多混杂的气息,来自于不同的人。
前面应该有至少十余人休驻。
柔软的爪垫反复踩在细小石砾上,愈发粗重的喘息和杂乱有力的心跳声萦绕在耳际。
遥遥的已经看到了树下靠着的人影。
倏地——
一股极强势而阴冷的气息猛然迫近,犹如自地府破出的鬼王。
那一瞬间,来自本能的恐惧自心头哗然喷泄而出,余敬廷浑身的毛都竖立起来了,几乎是肝胆俱裂。
他控制不住来自犬类最原始的本性——臣服和恐惧,狗腿一软,压下耳朵,趴伏在枯黄的灌丛之中不动了。
琥珀色的瞳孔中明晃晃的映射出一具黑暗中蓄势待发的身形,后背壮硕大块肌肉压低,如山峦似的缓慢起伏拱起。
黑纹斑斓,眸光睥睨。
——是一只老虎。
余敬廷瞳孔地震。
都云虎乃至阳之体,呼啸声可传百里,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虎的气息的极阴冷的,只一眼扫过去,就能让百米远的人的血从头到脚凉个透心。
其目之所及的万物都不得不对它俯首,被迫承受来自真正的山君的威严和压慑。
所幸,这只虎看身形应当还是个半大小子,他在战场厮杀多年,若是手上有个什么趁手的武器,也不是不能殊死一斗。
余敬廷视线紧盯着老虎起身,目露凶光,而后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是条狗。
犬与虎争,不异于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