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瑛挺直上半身跪坐在蒲团上,学着研墨的动作。
先用铜勺加一点水到砚堂上,墨条重按轻转,速度不能太快,墨汁不够便再重复加水磨墨的过程。
研墨是个长时候的功夫活,最是耐磨人的心性。
谭瑛磨了一会儿就觉得手腕酸,眼睛也痛,那墨条在她眼里跟那铁杵磨针里面的杵棒无甚区别,搞不懂余敬廷大字也不识得几个,却偏生让她坐在这研墨是几个意思。
这不是抛媚眼儿给瞎子看吗?
她放下墨条,拉着老长的一个脸。
他肯定是在报复!
营帐里除了面熟的毕忠嗣以外,还有另外陌生的几个人,看着都眼生的很,或许也是什么大官小官的,都坐在两侧的位置,而余敬廷则作为最高指挥使署正二品坐在居中的最高位,几根手指懒怠地托着下巴,眉眼分外冷峻,气势迫人,不怒自威。
在外人面前也端的人模狗样的,谭瑛因着帮他研了大半天墨,跪坐在旁边生闷气,视野也还算好,一览无余下面人的若有若无的打量试探目光。
耳边窸窸窣窣的研墨声突然息了,余敬廷停了说话声,侧头看过去,“怎么了,饿了?”
下面数道视线立刻炸锅似的射到谭瑛脸上,她有些如芒在背,摇摇头,“没,有些手疼。”
余敬廷视线落在她揉弄着的腕子上,大手把砚台连着墨条一并拿到一边,“歇着,不弄了,够使了。”
“再待一会儿,等会儿我带你骑马去。”
“……我不会。”
“有老子教你,怕什么。”
余敬廷朝她邪气的笑笑,下一瞬,脸色陡然扭曲了下,谭瑛面上表情还算平静,桌底下的手已经拧成一百八十度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一天天的你是谁老子啊?”
两人的说话声压得极低,再加上离得远,下面的人感受不到其中的暗流涌动,只能看到两人正私语着什么,姿态亲昵。
神卫右厢军的军都指挥使马建,副指挥使王松然,都头马军程辉及其副使丁仁光在台下面面相觑,眼底的茫然和惊愕都要溢出来了,只有对一切了如指掌的毕忠嗣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王松然怼了怼他,眼神探问,“什么情况,那上面姑娘谁啊?”
毕忠嗣给了他个白眼,“这都不知道,您老人家住山洞里吧,消息这么不灵通。”
王松然:“……”
连带着挨骂的马健程辉丁仁光:“……”
程辉怒了,“艹,毕忠嗣你丫的不说就不说,搁这埋汰谁呢?!”
“能耐一会儿练兵场上见!”
毕忠嗣拿腔做调了一番,也不藏着掖着了,神秘兮兮地开口。
“那位啊,那位就是大人在老家娶的夫人。”
其余四人皆是一惊。
他们早年便跟在余敬廷身边,过命的兄弟,自然知道他是成了亲的,只不过那女子是一农妇,成亲多是父母之命,两人无甚感情。
马健悄悄打量了一眼台上人,有些狐疑,“嗣,你胡诌的吧,这看着也不像农妇啊。”
那股坦然若定的气度,比他刚踏进军营里的时候还沉稳不少。
王松然:“就是啊,我怎么记得大人以前指天誓日的要纳一房美妾来着,我人都帮他找好了。”
程辉:“速度这么快,我这马军都头不如你来当?”
丁仁光:“大人怎么还把嫂夫人藏着掖着的。”
毕忠嗣:“王松然,人生建议,别管人家小两口的事情,此一时彼一时,人现在正闹分家呢,大人脸皮都拖到地上了都没给追回来,这个关头捣乱,小心大人恼羞成怒跟你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