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崇春的视线垂在谭瑛衣领的褶皱上,渐渐散了神。
那针脚在她眼里化开,变成扬州绣坊的纹样。
手底下的头发梳好了。
她推了推谭瑛的后背,再度催促道,“走吧,别叫人瞧见。”
谭瑛闻言转过身来。
相崇春看见她眼里的光晃了晃,像极了小时候在井水上看见的,那枚永远捞不起来的月亮。
灿然的日光从门缝里挤进来,在地上爬出一道细长的亮痕。
相崇春又盯着那道亮痕愣神,她突然想起阿姐被带走的那天,马车扬起的尘土里似乎也漏进过这么一束光。
门轴传来"吱呀"的一声。
光被掐断了。
屋里暗下来,再度慢慢爬上一层灰雾。
相崇春目光落在桌上的那包红枣上,又开始数着自己的呼吸声消耗时光了。
一声,两声……
数到第十二声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再度被推开。
她错愕的抬头看过去。
谭瑛抱着一大叉红梅花兴冲冲走进来,眼睛亮亮的说道。
“这个是我弟带回来的,他在茶楼里做事,昨晚有个贵人一高兴就赏了满瓶的红梅。”
“你这屋里太暗沉了,我送给你一枝鲜亮的添添颜色,愿你今夜过后能像诗里说的那样,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如火焰般热烈的红梅被置于窗边,枝底浸泡在盛着清水的陶碗里。
谭瑛朝她挥手笑了笑,推开门走了。
那枝缠银丝的玉簪挽在她脑后,一时竟被那双极为好看的眼睛衬得沦为下乘。
任何玉石在她跟前都像是劣质不堪的赝品。
相形见绌。
相崇春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两下。
砰。
砰砰。
……
谭瑛往屋里一边走着,一边打了个哈欠。
今儿也出不上摊子,还要继续看家,也没什么事可干,索性再睡个回笼觉好了。
上好门锁后,谭瑛钻回了被窝里闭眼眯着。
还特意把帘布放下来遮挡刺眼的日光。
小雪球在地上自己扑咬着玩了一会儿,跑累了后也找了个地方窝起来睡觉了。
冬日的阳光清冷透亮,斜斜地照在覆着白霜的瓦片上,泛着一闪又一闪的晶亮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