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福迷糊得很,坐在家里唯一的铜镜前让赵庄生给自己梳头发。
李宝福闻了闻自己新衣服的皂荚味,而后闻了闻赵庄生说:“你怎么比我香一些?是不是偷抹香膏了?”
赵庄生哭笑不得,把他的头掰正,说:“昨日不是一起洗的澡吗?哪里来的香膏?”
新年既来,自要沐浴更衣,昨日日头不错,赵庄生烧了一大桶热水,把李宝福按在桶里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等李宝福洗完晒头发时,赵庄生才去洗。只是洗浴途中这等老实汉子自免不了被李宝福调戏,于是两人洗干净后又啃抱着上床滚了几圈,晚饭李宝福都没力气起床吃,还是赵庄生一口口喂的。
故此这年三十,李宝福才没起得来。
赵庄生手艺一向巧,不论是织布、取茧还是束发,都做得灵巧美观,李宝福瞧着铜镜里赵庄生认真严肃的模样,灵光一现,说:“哥,待会儿我也给你梳好吗?”
但李宝福会纺线、织布,却对赵庄生和满头长发不好下手,这边梳好那边又散了,梳到最后他都气了,努力保持平静后才勉强用发带给赵庄生头发束起。
李宝福双手环过赵庄生的肩,下颌抵在他肩上,笑着说:“好看吗?”
赵庄生藏好鬓边一缕没束起的发,亲了亲李宝福的唇,说:“好看。”
李宝福笑意愈发明显,从赵庄生眉心亲到嘴唇,而后哼着歌去喂鸡了。赵庄生见他走远,才拿起木梳快速利落地束好发出去。
早饭吃的是碗糕和面线糊,碗糕松软,鸡蛋面线糊入味清香,吃早饭时,狸猫就在李宝福脚边蹭来蹭去,李宝福笑着给它喂了只面线糊里的虾。
吃完早饭,李宝福和赵庄生要去后山给祖宗父母上坟。
空山暖阳,李宝福提着祭品香烛找到父母的坟,跟赵庄生一起给他们磕了头。
硝石味里,赵庄生默默烧着黄纸。
李宝福缓缓道:“爹娘,又是一个新年了,儿子和庄生来看看你们。如今我俩这时日过得挺好,家里钱够地多子孙无病无灾。”他深吸一口气,咽下哽咽说:“儿子不求你们啥,就希望你们在地底下保佑儿女孙儿平安顺遂一辈子。”
拜祭完李家先祖,而后是赵家父母。
赵庄生家乡发了水灾,一家七口只剩他活下来,李全听后不忍心,在后山寻了个清静的好位置置了个衣冠冢,写上赵家人的姓名好有个香火供奉。
李宝福很少听赵庄生提起他的父母,只知道他在家里排老二,下面有弟妹,上面是个大哥,但这些都在洪水中流逝了。
上香时,李宝福见赵庄生眼眶发红,想着多大的人在父母面前总有话说,便去路边等他。
等人时,正巧碰见才上完坟的薛家人,薛屏提着祭品,许蟠抱着薛二的小女儿,一家人欢欢喜喜的下山。
薛父瘫痪在床没来,薛母由三儿媳搀着她跟李宝福打了招呼走前头。
走在后头慢摇的薛屏笑着问:“你上完没?”
李宝福说:“完了,我在等庄生哥呢。”
薛屏点头,朝身后的许蟠说:“你看人家庄生,祭拜先祖那是没有任何怨言,就你拉着一张脸,我薛家欠你的?”
许蟠剜了薛屏一眼,说:“那你跟赵庄生过去。”
说完就把怀里孩子丢给薛屏,提着祭品篮子走了。
薛屏低声骂道:“真是欠他的!”随即朝李宝福致歉,“宝福,这话你别放心上。许蟠这些日子不听话,等我回去再收拾他!”
李宝福哈哈大笑,让薛屏别生气赶快去给许蟠道歉。
见薛屏被许蟠揪住耳朵骂,薛家人见怪不怪,袖手旁观的样子,李宝福想薛屏这油腔滑调的人也只有许蟠治得住。
“笑什么?”赵庄生说。
“没什么。”李宝福看赵庄生眼睫湿润,眼尾还有发红,就牵住他的手下山,“你跟爹娘说什么了?”
赵庄生掌心尽是粗糙的老茧,握住李宝福手时很用力,笑着说:“吉祥话,求他们保佑你身体好好的。”
诸多话语都表不尽两人心里的汹涌爱意,那缠绕着两人的爱自与皇天后土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