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新婚大喜喜,太尉府众人一连几日没个笑脸。
祁太尉就不是个会低头的。时至今日,败局已现,抚宁侯‘娶’了燕郡王,强强联手,加之两人圣宠不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成弃子,可祁太尉仍是不肯低头认输。
虽说祁风身上通敌的罪名还没有洗清,但他的母亲还是高兴于儿子能回家。然而这几日府里本就人心惶惶,一到了晚饭桌上,丈夫和儿子却又吵了起来,顿时所有人的心又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祁太尉也是被话赶话到了气头上,一把将手中茶碗砸在地上。一家之主盛怒,祁风的母亲并几个弟弟妹妹都齐齐地站了起来,没人敢吱声。
祁太尉看着这个他曾经寄予厚望,却一直不肯听话的嫡长子,怒不可遏质问道:“你再说一次?!”
祁风面色平静回道:“我说父亲认不清现实,姑母薨逝之前天子便已对祁家多有打压,更遑论如今是燕郡王一手遮天,父亲却还当朝廷是您的一言堂……”
“逆子!”
碗碟碎在桌上,蹦飞的碎瓷片擦过祁风下颌,立时便见了月。
“风儿!不得同你父亲这样说话!”祁夫人不由一惊,但丈夫余怒未消,她只能先斥责自己的儿子,随后凑到丈夫身边宽慰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风儿还小,官场上的事未必懂得,多学学就会了。”
祁太尉冷哼一声,不屑道:“小?都要而立之年的人了,婚事子嗣没一个有着落的!你若不是我儿子,满京城可有官宦人家的女儿肯嫁给你?!若不是你成天不务正业,何至于耽误了和九公主的婚事,白白便宜了旁人?!”
祁风只道:“儿子与九公主年岁悬殊,不愿耽误无辜女儿家。况且父亲到现在还不明白嘛?天子苦外戚久矣,即便儿子真如父亲所盼钻营党争权术,龙椅上的那位就会随了父亲的意么?!”
“你?!你姑母的死与萧恪脱不了关系,如今他二人得天子眷顾,你不想着与你表兄同仇敌忾,却与这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
听到父亲这般说,祁风并不意外,可却忍不住冷笑了声道:“父亲眼中什么是不三不四?贺家满门忠烈,燕郡王固然不是忠良之人,可父亲您这么多年所作所为与他有何分别?!”
祁太尉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大掌用力拍着桌案,口里嚷嚷着请家法,任谁阻拦也无法。
祁风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站起身朝院外走,旁人都以为他是不管不顾就要走,却不想祁风直接一撩衣摆,一言不发,直挺挺地跪在院子正中。
“好!好!好!”祁太尉怒极反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罚你,你可还有何话说?!”
“父亲若是气儿子顶嘴不敬,尽管罚便是。只是忠言逆耳,父亲不愿意听却怨不得儿子说。”
管家请出‘家法’,那是一根用牛筋、篾条扎捆成的粗竹棍,形似锏。
若是平时,自有家丁、再不济也是管家动家法,今日祁太尉大抵是被亲儿子怼得恼羞成怒,也不说话,直接拿过那根竹棍照着祁风的背上狠狠抡了一下。
接近夏日,身上穿的衣服都比较单薄。因那竹棍是一根根篾条扎捆起来的,外表并不光滑,一棍子打下去,背上却像是同时挨了两三下。短暂的刺痛过后就是火烧一般的灼痛。
那竹棍也是着实厉害,不消两三下,祁风的衣服上就见了血。
祁夫人被人拦着,护不了儿子更不敢忤逆丈夫,唯恐丈夫迁怒下首更狠,登时便泪流满面、几乎泣不成声。
祁太尉打了几下才住了手,又问道:“现在可有回转心意?”
祁风抬头,除了因忍痛而脸颊憋红了些,仍无半分表情变化,闻言仍道:“父亲冥顽不灵,只会害人害己…呃!”
“嘴硬的孽畜!你自己才惹下这滔天大祸,为父费心救你,没想到却只换来狼心狗肺!!”
“公道自在人心!更何况儿子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不忠不义之事。既是构陷,便是无中生有之事,又有何惧?!”
祁风字字铿锵,即便是面对父亲,他也没有半分退让。
“无知!须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岂是你一句清清白白便可当做无事发生的?!你可知这朝堂尔虞我诈,黑白之分不过掌权者的一句话!”
祁风此刻突然开口道:“儿子当然知道。父亲一直以来伐异党同,做的不正是这些事?”
“你!!冥顽不灵!”祁太尉被儿子拿话顶了一句,登时气血翻涌,抬手又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