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康王又近了些,拱手向对方行了一礼道:“微臣参见王爷。”
多年沙场征战让贺绥周身多了杀伐之气,如今官至右金吾卫将军,气势已今非昔比。偏又不倨傲,更无半步行差踏错,便是旁人眼热,也只能忍而不发,奈何不了他。
“贺将军惦念允宁,这人才来了本王府中一时半刻,将军便亲自带人来寻,这份真情,着实令人感动。”
“王爷客气了。”贺绥伸手去迎人,眼神一瞥就瞧见了萧恪脖子上的指痕,掐得不算重,故而并未青紫,但在贺绥看来,仍是碍眼。至于是谁做的,根本无需猜,“不知允宁何处得罪了王爷?竟须劳动王爷亲自动手?”
习惯了萧恪的话里有话,骤然碰上这硬碰硬的武将,康王不禁失笑。而后才故作不在意说道:“不过是个玩笑,本王一时力气大了。说起来,正有一事要说给将军听。七皇兄如今无后嗣承继香火,本王想着……”
“王爷。”贺绥直接开口打断了康王的话,他素日并不是这样刚硬之人,今日却是因见了萧恪脖子上的掐痕,着实有些怒了;再则也是对康王这等为一己之私,置旁人生死于不顾的叛国之人不忿,故而说话的口气都强硬了不少,“允宁与臣是圣上赐婚,他既入了抚宁侯府,纳妾留嗣之事便该由臣说了算。”
“那贺将军想如何呢?”
“非是臣想如何。今日让允宁过来,本就是为婉拒王爷先前心意,人今晚会送还,还请王爷见谅。”
若是早几日,康王高低得让贺绥下不来台,但此刻他已接纳了萧恪方才所提办法,之所以问,一则是存了些试探的心思,二则是最后做个常识,眼见贺绥一副要活吞了他的模样,也便罢了。
“无妨。原不过是想全了那丫头的念想,既然将军与我侄儿两心相悦,本王这个做叔叔的自不便强求了。”本来就是康王要强迫萧恪留嗣,如今这谎话信口拈来,硬将自己说成是好心人,听来也是讽刺。
不过当着外人的面,贺绥总不至于驳了康王的颜面,他虽不知对方为何如此痛快,却还是照规矩给对方行了礼道:“多谢王爷,那臣与允宁便不多叨扰了。”
“请。”
贺绥抱拳回了一礼后直接翻身上马,略俯身朝萧恪伸出手。
无需多说什么,萧恪直接伸手,借着贺绥的力上了马,外人瞧去,自是一副冷面将军抱小郎君上马的‘美景’。
萧恪乐得旁人误会,他好继续做他与世无争的‘侯夫人’。
只是萧恪称病躲懒不上朝,并不代表万世太平。自通敌案一出,祁风和萧恪被拉下水,三皇子这边的心思明显活络了不少。
到后来齐帝下令释放萧恪与祁风时,三皇子一派的气焰更是嚣张到了顶点。如果不是怕被皇帝猜忌,只恨不得连着太子一起踩到泥里去。
正如萧恪所说,那窝囊了一辈子的陈国公可算是找到了出头的机会,萧恪病的那段日子,数他蹦得最欢。
然而乐极生悲,最是符合陈国公此刻的心境。他如往常一般,搜罗了祁太尉及其门生的诸多罪状,就等着上朝再踩一脚。可等御史台的言官开始说话后,陈国公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名款款而谈的御史。
明明奏折是他前日同人拟好的,昨晚才同一盒银票一起交给那个御史的,可如今那人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是他奏折里的。而最要命的是,被弹劾的人成了陈国公自己。
震惊一下,陈国公没等皇帝开口质询,便越众而出,高声反驳道:“陛下,苏御史满口胡言,所奏皆为子虚乌有,陛下切不可相信!”
那姓苏的御史也不同他争辩什么,只低头奏报:“陛下,臣今日所奏皆为陈国公亲笔所书,只是国公爷送来的那份上写着晋王的名讳,另附贿金四千两于昨夜送到臣府中。书信与贿金,臣已封存,于今日呈交予大理寺卿。”
“陈卿,你可有话要说?”
陈国公并非能言善辩之人,虽承袭了爵位,但这么多年一直在工部的闲职上不温不火。若不过是贵妃妹妹和一个皇子外甥给了他争一争的错觉,根本不是争权夺利的那号人。更何况这事本就是他做的,突然被揭发,实在是百口莫辩,仅剩的念头唯有喊冤了。
通敌的案子还没个定论,如今又绞进去一个陈国公,大理寺卿的头都大了。
幸或不幸的是,齐帝今日因为朝堂纷争越发烦心,偏身体不济,底下陈国公嚎丧似的喊冤搅扰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陛下!”随着裴东安一声惊呼,底下众人齐齐住口。他们虽是好奇,可碍着不能直视天子的礼法规矩,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再吱声。
唯有太子开口说了句:“还请父皇保重龙体!”
叡王见被抢了先,心中不由懊悔,面上也装出一副无比忧心的模样,跟着也劝了一句。他二人开口之后,底下众臣才齐声附和。
齐帝却仍旧心烦,裴东安在旁帮他按着额上穴位竟仍不觉缓解,越是为身子状况心急便越是难受,更听不得臣子聒噪。
大手一挥直接道:“着令大理寺五日内查明事由!在此之前,御史台苏诲、陈国公软禁于各自府中不得出入。”
底下几人领旨谢恩,刚退回列中,便听得上首的皇帝叹了口气道:“午后宣燕郡王入宫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