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莘没说什么,和凡岐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子,墙壁内嵌着一整面书架,有书本也有旧的卷宗,浩如烟海。
老首领目标性极强地停在最里面的书架前,扭过头笑道:“劳烦你们帮我取一个东西,在最上面那层,靠左边,黑色皮封的那本。”
廖莘比凡岐个子要高一些,微微垫了下脚取下那本黑色封皮的本子,正要递给老首领时,对方却摇了摇头:“是给你们看的。”
廖莘动作顿住,掀起眼皮瞥了眼一旁的凡岐,示意她过来,然后将本子翻开,首页没有名字,只用笔写着一串不明所以的编号。
老首领:“这是在我之前,历代几届首领的工作日志,所以没有名字,往后翻,看最后几页。”
廖莘有些诧异,联邦这样科技发展超前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如此朴实无华地继续使用纸质本来记录日志。
不过以现在的技术,想要弄清楚其他人的网络记录也不是难事,在这种所有秘密都无处遁形的时代,反倒是日记本更容易保密和销毁,且不会像星网账户那样留下痕迹。
廖莘并没有直接略过前面的内容,草草扫过,确实只是普通的工作记录,偶尔夹杂有泄露个人情绪的句子。
翻到倒数的十几页时,她目光凝住,前面堆积的纸页不听话地往这边翘,被她略显急躁地用小指摁住。
记录的人字迹有些潦草,首行偏左侧写着联邦2911年11月7日,廖莘之所以反应较大,是因为开篇就提到了人类基地。
“人类基地,第六区沦陷,死亡人数1078人,3655人转移至十九区。”
这个时间点,至少要离十九区沦陷还有好几十年,连她们都还没出生。
看来联邦政府的确对人类基地的境况掌握着一清二楚,廖莘翻到下一页,看到后面潦草的涂鸦时,她紧紧皱起眉。
笔者用的是普通的黑笔,密杂的黑点布满了半页纸,旁边是散乱的线条,用的力度之大,恨不得将背面戳透。
而黑点的上边,是一双硕大的呈倒三角形状的眼睛,即便闭合着也给人一种它在目不转睛凝视着她们的错觉。
在这双眼睛的周围,还有无数只体型要小一些的眼睛,有的呈睁开的模样,还有一部分紧闭着。
凡岐看了会,忽然觉得这种肖似邪典的画风有点眼熟,曾经在北方基地烂尾楼里墙上涂满的颜料画作浮现在眼前。
构图相似,也是许多只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黑点,没有丝毫感情的黑色眼珠仿佛能透过画作直接注视着看画人。
只不过那副颜料涂成的墙所传达出的感觉更癫狂无序,好像绘画人处于一个极度失常的状态,颜色饱和度过高,线条混乱,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就在这时,廖莘翻页的手指一顿,她摸了两下后面薄薄的纸页,忽然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凡岐蹲到地上捡起,翻转到正面,随即眸光一滞,照片上的画作极其熟悉,形状癫狂的画面和高饱和的颜色都传递出画者异常的心理状态。
就是她在北方基地见过的那面墙。
“又开始了,它又来找我了。”后面跟了几个抹黑涂改的痕迹。
“这样下去我早晚会疯的,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
它?
指的是谁,什么叫又来找他了?
通篇都是这样看不懂的、意义难辨的话句,记录的人应该是精神状态真的不太好,有许多极其不通顺怪异的话。
老首领缓缓道:“记录这些文字的人,在写完这些记录不久后就跳楼身亡了。”
她从书架上取下一张卷起来的报纸,页面因为保存时间太久都开始泛黄发脆,页面最角落刊登的便是一张格外醒目的彩色图片。
鲜红色血泊中躺着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人,死不瞑目,而未被血液覆盖的地面,依稀看得出来那是一角用油漆勾勒出的简易线条,像是一只睁开的,正在微笑的眼睛。
“他先是莫名其妙地疯了,政府自然不会让他继续坐在首领的位子,由他自生自灭了,后来再出现在人眼前,就是以这样的方式。”
老首领语气沉沉,“当年有小的媒体自作主张把照片刊登出来,政府废了很大力气才压下那些负面的新闻。”
“一直到现在,也有人猜测他用油漆在地面上画眼睛的用意,最常见的说法是……他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献祭。”
联邦政府的前任首领无缘无故从在深夜从顶层一跃而下,这就算了,偏偏地面还用油漆画了奇怪的、看起来诡异的符号,油漆在地上黏得很严实,怎么都清理不干净,褪色的红油漆导致那片地方的砖缝一眼看去像是渗着血。
那段时间,联邦政府一度被传出和隐匿于人群中、不正当的宗教教团牵扯不清,对于这些沸沸扬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闻,财团乐得其见,甚至还落井下石地在后面推波助澜。
最后是政府这边公布了已故首领在医疗院接受治疗时的病例单,以他疯了为故去澄清他们和任何秘密教团都没有关系,这只不过是一位精神病人在失去神智时所做出的不符合常理的举动。
随即,不管底下的人什么反应,才澄清完,新上任的首领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理干净一切有关的报道,之前刊登先首领死状照片的报刊也被撤下。
无论如何,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联邦政府的声誉也在漫长的时间里慢慢好转。
在民众眼中,这虽然是猎奇而吸引眼球的大新闻,但终归和倏忽而落的枯叶没什么不同,毕竟每天都有人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