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学姐已经对他们所有人耳提面命,在事情没有定论前,不许轻易下结论。虽然这样对实验体的评价有失偏颇,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内乱中明哲保身,老师不在,更没有人会保护他们。
被问的学生嘴唇嗫嚅,缓慢地摇了摇头,“按理说是不会的,但是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了。”
领队听出了话中的言外之意,明白这些学生无意于参与涉及太多,况且以现在的情况,实验体对人类会不会产生威胁已经不重要,因为首领关于h9型微粒的一番话带来了生的希望,现在大家情绪高涨,他们总是要离开避难处的。
于是她微笑了笑,从队伍里调出几名军人专程保护他们,这几个学生是比实验室的昂贵器械更为珍贵的存在,他们创造的价值是无穷无尽的。
打开避难处大门的指令是首领下达的,他把军队分为了三队,分别部署在最前面、中间和队尾,负责掩护着所有民众转移到政务大厦。
领队不知为何异常的紧张,她尽量把行动过程中的所有有可能发生的变故都往好的方面去想,外面的蓼气都已经消失了,说不定实验体和魏教授说的一样,只吃蓼气,而对人类压根就不感兴趣。
她这么自我安慰着,一边将防护头盔的扣带拉到下巴处并紧,结实有力的臂膀架起火器,提前拉开保险栓。
与她并列而站的是首领,被第一小队以铜打铁铸的严密防守围绕着,老实说,她现在倒是对这个小老头有些刮目相看,本来以为他昨天的话只是嘴上随便一说,没想到他确实有胆量待在冲锋的第一支队伍里。
领队无从得知,现在披着首领这张皮的其实是人类真正的敌人,在避难处入口伫立的钢门开合的一瞬间,它迅速脱离了首领苍老疲惫的身躯,老人软绵绵地一头栽倒在前面的军人背上。
领队手疾眼快地把人捞回来,一边嘴里骂着晦气,将他提溜在手边硬生生拖了出去,“计划正常进行!继续走!”她隔空安抚着后排目睹了全过程而产生小部分骚乱的人群。
军靴踢踢踏踏迈出去的同时,视线顿时被肉眼可见的红色浓雾笼罩,实验体一改无害的形态,分裂扩散成拥有着庞大身躯的巨人,有着简单的四肢轮廓——这也是它学习模仿得来的结果。
只不过它模仿得有些拙劣,粗制滥造出八条躯体肢干,沉默而威严地居高临下着,像极了某种拼凑出的怪物。它没有眼睛,低垂在身体两侧的粗长触须仿佛蠕动的海藻,缓慢地飘动。
乍一眼看去,像是红雾中潜藏蛰伏的巨兽,或者说是一座山也不为过。人类在面对奇峻的山峰时只会感叹自身的渺小,但如果这座山其实是外表肖似山峰实则是怪物,那么人们只会感到恐惧。
因为人类从渺小的蚂蚁,变成了会被随意碾死的蚂蚁,这种实力悬殊大到没有可比性的双方,任是谁都会恐慌不安。
为首的队伍被这诡异而肃穆的一幕给逼停了一小会,双腿控制不住地发僵,像灌了铅。
直到听到领队“继续前进”的指令,他们才蜗牛一样恢复前行的速度,只不过都不约而同地屏气凝神,连多余的视线都不敢分给实验体一眼,生怕惊扰了它惹来杀身之祸。
面对汹涌而出的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实验体就像是没看到一样,虎视眈眈地死死盯着避难处的入口,像是在等待着什么,领队下意识地往身后望去,一望无际的暗色人海中,虚掩着的大门后漆黑无光,仿佛是暗无深度的幽潭。
它在看什么?
门里面有什么?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一部分红雾化作箭的形态,毫无征兆地掠过所有人头顶,速度之快,卷起一阵迅疾的风,直直冲着门内而去。
砰的一声沉闷巨响,岩石碎屑震落得到处都是,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相撞发出的动静。领队不敢再分神,将首领像是死了一般的身躯扔给前面的队友,自己头也不回地往后面飞奔,大声嘶吼着,指挥队形涣散的慌乱人群。
首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清醒过来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拽着领子连拖带拽地“走”着,一条手臂还搭在人家肩上。
军人察觉到身上承担的压力一轻,知道是首领醒过来了,转而松开领子拖着他人跑起来。
“干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首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他才睁开眼,一切就又变了,刚刚不是还在避难处,怎么现在莫名其妙地跑出来了!
“您省点心吧,跟紧我。”以为他是害怕所以临时反悔了,架着他恨不得飞跑起来的军人干脆自动屏蔽他的话,一到政务大厦就把人撂下,“您要是害怕,就先进去等着。”
首领踉踉跄跄站稳,傻了眼,没等他琢磨出来这话的意思,军人就离开了,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人手不够,他得赶快回去帮忙。
“什么意思……”独自一人站在楼前,首领先是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转身,面对空空荡荡的漆黑高楼,他有一瞬间的僵硬,后背发凉,有种它是蛰伏在黑夜里的巨兽的错觉。
就在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时候,楼房塌陷的声音余韵传了过来,地面也随之微微震颤了一下,遥遥可见荡起的尘烟和若有若无的火光。
他下意识后退几步,虽然对当下的境遇一概不知,但人又不傻,很明显是那边有什么情况。
他咬咬牙,摸黑上了台阶,感应门自动打开。
然而下一秒,脚下传来奇怪的触感,有些硌脚,首领低头看去,与镜子里自己扭曲破裂的面容对视,骇然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