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就不信了,那段岭堂堂一县知县,小心翼翼的调查了一整年的证据,都被他一把火烧了,你一个半大的小子,又还能有何实据?
只要靠山不倒,这临南县的天,它就塌不下来!早晚有一天,他们还能再回来。
王景禹全程目不斜视,继续陈述其第四罪状。
「学生状其罪四,借名避役,冒立官户,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肆意操纵户籍簿中临南县县民户产户等,致使临南县上下五等户籍等次,逐年下降,在籍缴税的田亩税户越来越少。学生将自天熙二年至今,十五年间临南县三次丁产簿重造之时,五等户籍标准,皆陈列在此,其中最为紧要的三等户准备,在这十五年年间降低了两倍有馀!致使大量原本的四五等下户,在财产减少的情况下,等次不断被拉升,差役赋税,不堪其重!而以史干丶戚卫丶郭显贵等为首的强吏,私下为人寄名冒户,助人脱役避税,收受贿赂!望知县大人明察!」
这一状,当初在常仓案发时,就在李茅家中查出助人寄田避役的私契,以及李茅居中作为承保人,所分成分得的利益文书。
已勿需王景禹再实察实证,只不过这一次,再把查实的范围扩大了而已。
最后,王景禹连数四状,到了此时吐出一口气,朗声道:「学生状其罪五,虚开户头,伪造户籍与两税名册,以县民县财供输丶勾连上官。」
听到这里,已经快要麻木了的史干与戚卫,俱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居中而立的王景禹。
勾连上官?
这个小子他,怎么敢?况且,他又能有什么证据?
而广场之上,王家少年亮而稳重的生嗓却豪不停滞:「学生三年来,曾遍历临南县上下,将临南县土地风貌勾画于纸,作此临南鱼鳞一图。此图将临南县全域缩小了千倍之后,绘制而成。据学生三年来实地堪绘,临南县上下田亩总数共计七万六千三百六十亩。而据学生于临南县借问各户户贴所记述的田亩方块丶位置丶大小,于鱼鳞图所绘形状大小位置一一比对,其间竟相差万里!」
「以我王家两户户贴所记,各有峦河两岸二等花淤田两亩,户贴及丁产簿所录为『峦河十八里坡二等花淤田自峦山坡起,共计二亩』,我王家两户的地,却是自小峦山山坡起始,可这户贴之上,却无从分辨,究竟到哪里为止?」
「自我王家之地再往东,尚有大片峦河两岸上等淤田,一句『自峦山山坡起』岂不是说,也可将这大片非我王家之地也算数在内?」
「如此,十亩之田,在丁产簿上却龟缩成了二亩,普通民户无从得知此操纵于簿集之间的手脚,无从察觉。若全县上下,皆如此操纵,不是相差万里又是什么?」
「心存此惑,学生一年以前,委托一亲近友人——临南县在籍客户牛二,以愿意高分成租佃田亩以供生活为由,联系到了峦河案这些淤田的租佃打理人,却非临南县人,而是太康州天水县人士。牛二此时正于仪门甬道之外等候,可随时些租佃契书上堂为证。」
王景禹这最后一状所说,不似前四状,乃是全县大部分县民所能习知之事。
而就其所述,竟有大量的临南县田亩,名义上安在了他们头上,然而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们竟不知道,那些个有人种有人收租的田,在簿集册中,就如凭空蒸发消失了一般!
这个少年王景禹,于几年之间,竟绘制出了那样一份真真切切的临南县域图,他叫它什么来着?
鱼鳞图册!
想来之前那些人,都是在文字簿册当中耍弄手段,若有了这鱼鳞图册,所有田亩地块,皆在图册之上一分一厘的勾画清楚……
当真是高啊!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被带了上来。戚卫一见之下,更是大惊失色。
原来,他人没来县衙,段岭却也已派了人盯着他的行踪。此时被带上的,正是前来与他传递消息之人!有了这个人,再加上王景禹所供述的天水县租佃打理人,顺腾摸瓜,这些勾连关系还怎么捂得住?
夕阳西下,仪门的广场之上,到处是漫漫的金光。
史干戚卫满脸死灰,几个被带回的嫌犯俱已被控制,也无力抗辩。
随着王景禹一条一条,高声列举三皇五帝团伙事涉的五条罪状,段岭更命诸县吏当场调出相应的公文和记录,一一核对,逐条坐实。
最终,此次以王景禹为首告,状告的史干丶戚卫丶刘原等团伙十一人等,俱被当场查证罪名,捉拿归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