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宣阳帝开口,国公起身打断道:“此言差矣,农时之要,首在春耕。播下良种,方能秋收满仓,仓廪盈实,民生乃安。
若误春耕,田亩荒芜,岁末恐陷饥馑,家无储粮,恐民心难宁。是以春耕者,实系家国根基,不可不重也。
公主怎可如此胡来,偏要在此时建什么学宫?臣恳请陛下三思!”
随着方国公的话语落下,群臣跪地一同朝皇帝开口。
“请陛下三思!”
死寂在大殿上蔓延,唐文安只是直挺挺的立在那,丝毫不见退缩。
好半晌才听那宣阳帝开口道:“襄王殿下对此,可有心思?”
宣阳帝并未因为群臣的威压而退却,但也没有要一口答应的意思,反而将此事抛给了一个,毫无紧要的人身上。
众人的视线,因为帝王的问询,这才聚集到这场晚宴的主角身上。
只见戚千秋被侍从扶着缓缓起身走到殿前,中途还咳嗽了两声,整个人面容憔悴,像酒桌上轻薄易碎的瓷盏般清冷而脆弱,一碰就碎。
唐文安皱了下眉,对于戚千秋此刻的脆弱有些许不解,她记得今早见他时,还不至于这般来着,难道是沉疴宿疾?
“在下不过是有些虚名,能得到公主的青睐,三生有幸,咳咳……”
皇帝皱眉,看着戚千秋的模样询问道:“怎会虚弱成这样?传太医来为襄王瞧瞧。”
戚千秋婉拒了宣阳帝的好意,语气轻飘虚浮,似将融薄冰一触即碎:“只是一路舟车劳顿并无大碍,陛下不必如此。”
“主子,您分明就是因为——”
“阿蛮!咳,咳咳——陛下面前不得无礼,”戚千秋强行打断侍从的话,朝帝王歉意一笑,“是在下平日将下属都惯坏了,陛下见谅。”
见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唐文安适才反应过来,此人怕是从今早到现在都是在装弱。
思及此唐文安暗自咬了咬牙,自己竟被人给当枪使了。心里恼火,既然如此,就总要从他身上讨回来才是。
“文安,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细细讲来!”
帝王动怒,刚刚还在斥责唐文安的臣子,此刻全都犹如鹌鹑一般,丝毫不敢动弹。
此时,方国公的视线恰好与唐文安交汇,看着那人愤怒却必须隐忍的目光,唐文安心里生出几分快意。
以至于戚千秋的利用,她都觉得不足挂怀。
“回禀父皇,确实是儿臣失职,未能及时迎接襄王,让方小公子与襄王殿下发生了点龃龉……”
话音未落,方国公的脸色由红转白,脸上得意消失无踪,竟透出了些许惧色。
桌案被重重拍响,方国公立刻拉着方良玉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陛下赎罪,是臣一心朝事未能管教好犬子,还请陛下责罚!”
唐文安心里啧了一声,暗骂一句老匹夫果真反应极快。
本该是方良玉当街羞辱外国使者,到了他的口中,反而成了自己管教不严。这四斤拨千两的功夫,确实让人佩服。
不过,唐文安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既然方国公愿意这么说,那自己就祝他一臂之力。
“方国公这是做什么!本宫都说了只是一些龃龉,父皇如此英明神武,怎么会因为良玉拌了几句嘴便责罚上?”唐文安单手捂嘴,瞪圆了眼睛,像是收到了惊吓一般。
虽话里话外满是关切,但稍微动一下心思便能明白,她这是在向宣阳帝提醒,方良玉骂的究竟是何人。
“好了,”宣阳帝开口道,“襄王殿下你来说,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朕定然会为你做主。”
戚千秋听罢上前一步,缓缓跪地道:“回禀陛下,千秋初入京城,尚不熟悉路途,一时不查拦住了方小公子的马,方小公子许是着急赶路才挥鞭驱赶……定然不是有意为之。”
“你含血喷人——,你,你……”方良玉怒目圆睁,满脸涨红,奋力挣脱阻拦之人,指着戚千秋的鼻子大喊大叫。
方国公脸上闪过一丝糟心的表情,很快把方良玉按了下来。
唐文安暗自感叹,戚千秋此人的调拨能力当真厉害,三言两语间,便能让方良玉如此不管不顾的喊叫起来。